北塔新诗集《巨蟒紧抱街衢——北京诗选》
人人文学网(山东讯 整理 木樨颜等 摄影 吴文峰): 8月29号下午,北塔新诗集《巨蟒紧抱街衢——北京诗选》济南分享会在垂杨书院举行。这场原计划在2020年1月份举行的活动,由于新冠疫情的爆发,一直拖到济南的秋天。活动由山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山东省当代文学研究会、济南市作家协会主办,由世界诗人大会中国办事处、垂杨书院承办。诗人桑恒昌、山东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戴小栋、乡土诗人张中海、山东省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丛新强、中国诗歌在线总编辑马启代、山东省散文学会顾问张期鹏、垂杨书院院长亓凤珍、山东嘉华文化旅游公司总经理诗人张明、北京外国语大学博士颜海峰、诗人雨兰、山东艺术学院教师焦淑斌,散文家吴文峰等参加了座谈。济南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诗人逄金一主持了会议。
戴小栋、从新强、张期鹏、亓凤珍分别代表主办单位致辞,张期鹏还代读了中国作协副主席张炜先生专门为本次诗会所写的题词和学者、诗人子张先生从杭州发来的贺信。张炜的题词是“诗是生命中的闪电。”子张在贺信中说:“欣闻北塔先生新著诗集《巨蟒紧抱街衢——北京诗选》分享会在济南举办,令人振奋!令人向往!想起数年前每每与北塔兄在不同现代诗学术会议上见面的情景,非常想念他!其新作想必一定精彩纷呈、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整个诗会热烈而庄重。在座谈研讨环节,与会嘉宾发言踊跃,交流充分,就北塔的诗歌创作尤其是诗集《巨蟒紧抱街衢——北京诗选》,兼顾当代中国诗歌,提出了许多丰富的、深刻的、发人深省的观点。
桑恒昌老师年逾八旬,且大病初愈,但慨然与会,且坚持到最后,显现了老诗人对晚辈诗人的殷切关怀;令所有参会者尤其是北塔无比感动。桑恒昌老师高举“为人类写作”大旗,号召中国诗人应该有博大胸怀,融合不同且相近的诗歌审美标准。他认为,诗是表现,不是再现,而当代诗坛却充斥着对事象的描述,没有拔高抽象到诗的高度。要想让历史铭记,就得拿出一生的力气。北塔的视野是宽广的,他的《烂尾楼》一诗写的是一栋楼,也是一个国家、一种体制。
诗人寒烟在老家照顾老母亲,不能与会,传来了书面发言,由戴小栋先生代读。她说:“我对读物的选择是相当严谨、矜持甚至苛刻的,同时又是完全自主的。我不仅主动寻找阅读北塔的诗集,还阅读了北塔的其它诗歌类著作,如《照亮自身的深渊——北塔诗学文选》,如《戴望舒传》等。读时,我在有些地方还划了线,做了记号,打算找时间再读,反复咂摸。我之所以喜欢读北塔的作品,是因为是不断前行的诗人。这样不断自我创新进步的诗人,现时代并不多。大多数诗人都在原地打滑,泥沙俱下,他们除了自身的能力、素质和修养不够之外,也有被时代拖拽、约束和干扰的因素。他们在时代的轨道上滑着滑着,轮胎就撒了气,再也无法前行。而北塔对这个时代语境的缺陷和问题有着高度的警觉,而且有穿越的能力。他有一套完整的符合基本人性和诗性的价值观,并且能够持守。虽然这意味着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我服膺他的首先是他的思想,其次才是他嘎嘎独造的魅力独特的修辞。北塔的诗歌是相当被遮蔽的,被阅读得不够;因此,这样的分享会非常有必要,可以让同行尤其是年轻写作者知道,真正的好诗是怎么样的,真正的好诗人应该具有什么样的品质。”
逄金一是国内最了解北塔的文学批评家之一。他说,诗集《巨蟒紧抱街衢——北京诗选》是国内第一部现代主义都市诗集,它打开了书写城市的诗歌的全新局面,为城市题材的诗歌抒写树立了难以逾越的样板。这部诗集的现代主义特性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1,碎片化的素材整理方式。写一个城市,一般的写法是大而全,流行风套路是宏大叙事,政治经济文化……无所不占。写北京必须要有天安门、颐和园、清华北大。而北塔是从碎片化的拼贴对抗整体性的规整与死板。2,是个体化的城市解读方式,以此对抗群体性的、宣传性所谓标准、正确的叙述方式。3,是深度心理的书写方式,以此对抗表面化的、大众化的未经心灵深度过滤、主要依靠外在材料堆砌的抒写方式。4,高度陌生化的修辞策略,以此对抗平面化、庸常化、没有多少难度的语言技巧,特别是象征主义手法的普遍应用使这部诗集成为隐喻的森林,让人叹为观止。总而言之,北塔以高度的理论自觉、有意识、高标准的创作,为我们奉献了一部独具特色的精品力作。文学作品最忌无个性、没特色。北塔的“石头诗性”“现代主义都市诗歌”,都打上了强烈的个人痕迹。我认为,这是坚持了正确的、机智的写作道路。
丛新强教授做了非常专业的发言,对北塔的诗歌既有准确的总括性评论,也有精当的具体性品评。他首先觉得,北塔这部新诗集取名富有特点,具有复杂而深刻的思想内涵。他认为,北塔的诗有着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典型结合,思辨性很强(受穆旦的影响),善于反其道而思之,反讽味很弄,比讽刺更深,表面上似是而非,实质上似非而是,有人与神的对应,展现出神话写作的魅力,另外,注重修辞,达到含蓄蕴藉的美学效果。丛新强精挑细选了多首北塔的代表性作品进行鉴赏。如说《荒原上的神庙》表现了信徒在朝拜中的自我怀疑的心境,有时候效果与动机适得其反,人们越想融入,越想抵达,最后发现却越来越远。这展现了人类本质上不太乐观的处境。《子夜萨满教》有着生命深处的体验,在灰烬中播种的意象寓意着生命的毁灭和重生。《骄傲的人》受到《圣经》尤其是《创世纪》文体的影响,用的是神圣的语言风格,展现了诗人的本源性思维、无中生有的创造力,从而给无意义的人生赋予意义。作者在这首诗中给读者营造了一个开放性模糊思想地带,值得深入的细读。与莫言的小说《晚熟的人》异曲同工。《历史》把死亡和欢呼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并置起来,具有深不可测、不确定性的意义。作者要追问的是:人到底是在什么样的一种关系中的存在?与人对应的不仅有人和物,还有神与鬼,互为中心和边缘,互为自我与他者。北塔的诗歌不仅探索到了这样的关系场,而且还在普 世 价 值基础上让双方或多方展开有效有趣的对话。
亓凤珍教授的发言也很有主题针对性和浓厚学理性,聚焦于北塔诗歌创作的现代性和世界性。她说,北塔先生的诗作表现出两个突出的特点:现代性和世界性。他的诗歌具有多维的、开放的、复杂的、思辨的现代性思维,与世界始终保持一种对话关系,对社会、人生充满质疑与追问。他的新诗集《巨蟒拥抱街衢》聚焦现代都市生活,穿过都市文明的内部场域,展示出对现实直面强攻的勇气。他的诗歌语言及意象来自于现代语境,呈现出“干”和”硬”的特征,挤出了“湿”和“黏”,舍弃了修饰性。颠覆了传统诗歌的丰腴和优美,但增加了现代性的穿透力和张力空间。北塔先生的诗歌具有世界性视野和野心。他不仅是个诗人,还是个学者、翻译家,是个“多面手”或“全能诗人”。深厚的诗学修养和语言功底让他既有创作实践又有理论追求,既能进行中文创作,又能中英文互译,既能译自己的诗,又能译别人的诗。这种多方面的实践赋予诗人世界性的眼光,跨文化的思考。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的世界性传播一直处于窘境,而诗歌的翻译和传播尤其尴尬,因为“诗歌是一经翻译就不存在的东西”,或者说诗意就是翻译时漏掉的部分。北塔先生这种"诗人型翻译”既为他自己的诗歌走向世界插上了翅膀,也为中国诗歌的翻译和海外传播提供了一种样板。
张期鹏说,读北塔的诗,使我想起了张炜先生的长篇巨著《你在高原》、张志民先生的山水画“北山”系列,还有艾略特的《荒原》等等。所有优秀的文学艺术都是相通的,它们跃动着一个共同的灵魂:对人类生存和命运的深刻忧思,在困境与突围、绝望与失望中痛苦纠缠,永不停歇的质疑与追问。北塔的《巨蟒紧抱街衢》,用诗歌“强攻”时下倾斜、失衡的都市事物,深入到人的情感细部和灵魂深处,发出了自己独特的声音。其中展现出的现代诗艺之美:文字的多义带来的巨大张力,语言的陌生化创造的新奇,还有其中潜蕴的音乐性、画面感,都令人惊叹。
张明说,桑老师是从尸体里站起来的诗人,北塔的诗也给人抑郁、沉重、痛苦的感觉,但同时让我们有思维的获得感和审美的喜悦感。在这个沉痛的年代,诗歌写作是让我们心情放松的一种高雅文化行为。北塔的厉害在于把很难写的、被传统观念认为不能入诗的东西写出来了。以《四环路上的蛙鸣》为例,“离我最近的池塘/被摁在了大马路下面/在钢铁蛤蟆的洪流中/恍然传来阵阵绿色的蛙鸣”。北塔营造了乡村图景与城市景观交织的意境,动词“摁”用得尤其妙。
张中海一直把北塔引为诗歌知己,他说,他去年就读了这部诗集,在印度见证并参加了这部诗集的首发仪式。北塔的诗既有现实主义的根,又有现代主义的魂;两者的结合给他自己的写作提供了有效的经验,“来自原野的巨蟒拥抱首都的街衢”这样的语言有震撼力,巨蟒的象征意义复杂,也可能是指负面的权力。在革命年代,或者说建设年代,诗人们惯于吹捧所谓的建设工程和成就,往往用恢弘的笔调夸诞宏大的场面。北塔独辟蹊径,在《拆迁现场》一诗中,比较早地揭露了拆迁的问题。我想起老诗人郑敏的一句话:“活在二十世纪的人,却以十九世纪的感情写诗”。那怎么能有好诗!可怜的是,我们现实中的一群,恰恰是这样。《巨蟒紧抱街衢》这部诗集给我的启示是:现代主义观照下的现实主义,实际上一种新现实主义。这个“现实”,已经不是艾青、臧克家的现实,也不是八十年代白桦、叶文福的现实。它应该既有波德莱尔的审丑,也更有人类境遇的荒诞。其中《夜晚的疯狂》、《红灯后遗症》、《拉煤的板车》、《潘家园》许多篇什,及附录中《男与女:羊年除夕感遇》,都有很好的探索。
马启代是北塔的另一位知己,他说,现代诗人普遍学养有问题,北塔是将学问和诗人包括个人修养结合的比较好的一个。这一点,若放到更广阔更深厚的背景去看,对我们会有许多启示。因为他去年参加过在吴江——北塔的家乡举办的这部诗集的座谈,今天他主要谈了三点感受:首先他认为北塔是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诗人。他立场鲜明、方向感坚定。北塔承袭象征主义的精神资源和诗艺资源,形成了自己现实现代主义的诗学主张、重新思考了“中年诗学”在理论和实践上的诸多问题。很显然,建立在这些认识上的写作一定是有效的,像《巨蟒紧抱街衢》这样的文本就是可信的,它是中国第一部现代主义视野下的都市诗集,值得我们重视。其次他接着刚才大家谈到的现代性和现代思维的问题,结合阅读这部诗集的感受。认为,一个诗人要有现代思维,但真正的现代思维应当来自现代人格的确立。没有现代人格,就会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现代人格的基础当然是对普 世 价 值的认同。北塔这部诗集的重要价值之一就是他用二十一世纪的大脑来思考二十一世纪的社会,在农业文明和与之相伴而生的审美传统仍然占据绝大多数人趣味和判断的当下,他为我们如何用诗歌对所处的时代作出回答提供了一次有益的尝试。从总体上说,我是把这部诗集看作一首长诗来读的。再次,关于“巨蟒”这个意象所可能包含的深层寓意,他谈了自己的思考。他说,北塔的“巨蟒”给我一种奇异的、令我惊诧的冲击,我看到这个书名的第一感觉就有一种强烈的审美上和精神上的颤栗。放在更深刻和长远的时间段来看,特别在诡异的庚子之年的当下来看——尽管这本书是乙亥年出版,但并不影响它放之长时段所具有的意义,“巨蟒”是一个巨大的多层面的隐喻意象。是的,我想起了特斯拉——美国大片里的怪兽之王。我不知北塔的“巨蟒”是灾难的象征还是拯救的寓指。但肯定源于诗人对人与文明的反思,是形而上的关于未来的思考。籍此而论,北塔在自序中期待学者更多关注他与波德莱尔的不同之处——因为就北塔的这部诗集论,它不但与《恶之花》,还与艾略特的《荒原》有某种精神上的联系。我更想请学者们同时厘清出共性,因为我们历数无数的经典,伟大的作家诗人都有明显的个性,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但一定有伟大的共性在,共性才真正决定了他们处于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境界。
颜海峰发言说,北塔自比滚石,从苏州到大西北到大西南到华北,把中国大好河山滚了一遍,现在这块石头仍然在滚,滚出了国门,滚进了世界诗坛。这种国际视野让北塔更好地创作出富有文化地域特色的诗。巨蟒紧抱街衢就是北塔致力于诗歌地理绘制的卓绝的尝试。正如北塔在这本诗集的自序中所提到的,标识北京地理的诗歌集子很少,更缺乏现代主义的维度,这个判断是有见地的。中国拥抱现代主义有三次勃然突然的轨迹,上世纪二十年代,八十年代和今天,前两个时段都没有抱太久,又被其他主义冲淡了,这导致文学主义上的嬗变和文学实践上的朦胧,比如北塔所列几部诗集,确实如此,他们都没有明显的现代性。在文学地理构建的版图上,缺少现代主义这块拼图始终是不完整的,而北塔就把这块拼图放到它的位置。仅仅从这个角度而言,北塔的这部诗集就有着非凡的意义。然而恰恰是因为现代性在当代中国的流行,建筑文化的现代性导致地域特色的抒写难度,比如我把一个普通诗歌读者蒙上眼带到承德、曲阜、北京这三大古建筑群所在的城市,然后摘下面罩,他能分辨的出是哪个城市吗?遑论建筑风格近似的中国各大一线城市,估计除了指路牌和各种建筑的名字能够让人容易辨识,其文化肌质已经趋同。这也对北塔进行北京书写带来很大挑战。文化地理书写要侧重它的地理特色,但并不排斥相同相似相近,因为异同两方面的融合才是完整的地理。北塔诗集在这方面进行了可贵的探索,并让我们期待他有第二部第三部诗歌地理杰作。
嘉宾发言结束后,北塔本人做了概括性的回应和致谢。他的回应围绕他的自我身份意识的悖论性、时间意识的辩证性和历史感、自我的否定更新与转换、诗歌写作的地理性、标准的绝对性相对性以及标准意识等几个方面展开,对大家的发言表示将认真消化吸收。他还动情地回顾了他与济南诗歌界的20年来的交往,尤其是与桑恒昌、马启代和张明等诸位先生的友谊与合作,这次由逄金一先生领衔主理的分享会可以说是使得这种交谊达到了一个高潮。他感慨说自己不是山东人胜似山东人,他将一生珍视护持这种与山东诗友们的亲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