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阵电闪雷鸣,漆黑的雨夜被闪电照亮了几次,便再次陷入黑沉。滂沱大雨无情地砸向大地,似想要冲洗掉一切罪恶与怨恨。
此时一间高层公寓中,所有的灯全都熄灭着,但却有一个红色光点一闪一闪。而光点后,是一个忧郁的身影。
孙衡吸着烟,此时他的心情便如这大雨般,想要洗掉那些美好过往、那些怨恨离愁。
整整一年了。
一年前那天,他满怀喜悦地从国外飞回来,想在相恋六年的女友杜雪儿的生日上向她求婚。
依旧是这个房间,浪漫的晚餐、鲜艳的玫瑰花、还有花了他大半奖学金买来的钻戒。
当她出现时,还是那么温婉美丽。细细的腰枝好像更细了,长长的披肩发剪成了短发,全部藏在一顶线帽里。
只是,她那柔情似水的目光为何看着这么淡凉。
“雪儿…”孙衡捧着那一大束鲜花朝着他夜思暮想的情人走来,可还未等他说完,杜雪儿那冰冷的声音响起:“孙衡,后天是我重要的日子。那天我便要结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罢,连看也不再看他,转身往回走。
孙衡一怔,结婚?不是应该和自己吗?跑至杜雪儿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你和谁结婚?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一直相信,杜雪儿未来一定会是他的妻。
“我和谁结婚关你什么事,又不是和你。”杜雪儿的声音不仅冰冷,而且刻薄。
孙衡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们不是一直都很相爱吗?她不是一直口口声声说,此生非自己不嫁吗?到底哪里出了状况?
“为什么?雪儿?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孙衡有些气急败坏。
“不为什么?你一走就是好几年,我不想等,不想荒废我的青春。而且,我的未婚夫比你有钱,他可以给我想要的生活,而你,连上个学都要依靠奖学金,我以后能指着你什么!”杜雪儿的目光终于落在了孙衡的身上,只是那目光如此陌生,如此冷漠无情。
“雪儿,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我现在已经拿到世界500强的offer了,我会挣很多钱,我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相信我雪儿…”
“别说了!我告诉你孙衡,咱俩不可能了。”杜雪儿厉声喝住孙衡的话,突而手捂小腹、满脸幸福地说:“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我要当妈妈了。”
屋外突然一声雷鸣,伴随着这句话在孙衡脑中炸开。他们相恋六年,他始终没有碰过她。她说:她希望把最美好的留在新婚夜。他爱她,他便尊重她。
可为何现在?
“雪儿,我不在乎,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来抚养。雪儿,不要离开我。”孙衡乞求着杜雪儿。现在他的世界如同外面的雨夜,一片浑沌。
“哼!你也配!”
孙衡被雪儿突来的变化打击得浑身颤栗,却没有看到她转身的霎那间眼角滑落的泪。
这次,孙衡并没有拦着杜雪儿的离开。“砰”地一声门响,隔绝了二人的世界。从此,他的世界里便再也不会有杜雪儿了,那个清纯如同山涧百合一般的女孩儿。
他并没有问她的婚礼在哪儿举行,他不想知道,更不会参加。
可那天,他为何这般坐立难安。傍晚时分,西边一片彩霞,正如雪儿的微笑,如此灿烂。
不行,一定要去看看,看看是怎样的男人抢走了自己的雪儿。如果他真的比自己更爱雪儿,那便祝福他们吧。
打辆出租车,却无法告知司机自己要去哪。打她电话,却已关机。去她妈妈家吧,无论用任何办法也要找到她。
家里的保姆告诉他,他们都去医院了。
怎么是医院?不是应该是婚礼现场吗?难道叔叔阿姨出事了?
奔至医院。人山人海的病患,要到哪里去寻一个人?
问护士台,报出杜爸爸的名字,无此人,报出杜妈妈的名字,无此人。试着说杜雪儿的名字,护士告诉他,在二号手术室。
手术室?雪儿怎么了?
找到二号手术室。走廊上,杜妈妈无力地靠在杜爸爸的肩上。二老相比两年前见到时,显得更加憔悴和衰老。
杜爸爸先看到了孙衡,轻轻扶起杜妈妈,踉踉跄跄地走到他面前,凝视了片刻,失声痛哭起来:“你这个混小子,你怎么才来呀!”
杜妈妈闻声也慢慢走了过来,红着眼圈认真地看了看孙衡,用那因长久哭泣而变成沙哑的嗓音说道:“小衡,你不是前几天就回来了吗?怎么才来?雪儿一直念叨你,一直念叨你呀!”
雪儿!雪儿她现在应该完成婚礼了呀?她不是不要自己了吗?为什么还一直念叨自己。
这时,手术室上的灯突然熄灭。杜爸爸和杜妈妈来不及再理会孙衡,急步走到门前。
门打开,一位全身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看见二老,慢慢摘下口罩,缓缓地摇了摇头。
杜妈妈一句话未说便晕了过去。杜爸爸紧紧的扶着杜妈妈,眼框通红,好半晌,才哑着嗓子挤出一句:“我们知道了。谢谢。”
知道什么了?雪儿呢?
孙衡冲到门前,拉着医生急切问道:“医生,雪儿怎么了?她怎么样了?我要见她,我有话要对她说!”
医生看了看孙衡,平淡并带有些埋怨地说道:“有话说?你叫孙衡?你早干嘛去了?病人一直叫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说要见她。”
“雪儿到底怎么了,医生,我求求你,她到底怎么了?”孙衡感觉自己快被逼疯了。
“她的脑癌已是晚期,能拖这么久已是罕见。这个手术的成功率非常低。家属已签字,我们也尽力了。”医生说完,又进回了手术室。
几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慢慢走了出来。床上,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盖于一张雪白的布下,雪白一片,正如雪儿的名字,纯洁而又干净。
孙衡冲到病床前,缓缓掀开布单的一角。一角下,露出了雪儿那张俏丽的脸庞,只是她紧闭着双眼,脸上一片惨白。头上,头发已被全部剃光,上面一道长而腥红的切痕,证明着刚才的手术。
“雪儿,雪儿,我是孙衡,你快睁眼看看我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并没有唤醒沉睡的女孩儿。
孙衡终于明白,雪儿为什么告诉他今天是她重要的日子。哪里有什么婚礼!哪里有什么孩子!为什么要骗他!
手摸向裤兜,那里还有他为求婚而准备的钻戒。拿出戒指,轻轻为雪儿套在了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好。
俯下身,在她那毫无血色的唇上轻轻一吻,轻声告诉她:“雪儿,你是我孙衡永远的妻。” 雨夜依然,孙衡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烟。夹着香烟的那只手再次放至唇前,借着雷电,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左手无名指上也有一枚婚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