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小语Yu

 

一．

我和我妈搬入新公寓已两月有余。隔壁的张阿姨与我妈处得极好，不到几天，就一起相约到楼下小区跳广场舞了。

近来，我每日下班回家，饭桌上吃饭时，我妈总是对我耳提面命。

“隔壁张阿姨的女儿今年26，长得又好看，学历也好，改天妈妈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我夹了一块鱼肉，还未放入嘴边，我妈又说：“听说是个学新闻的孩子，那应该能说会道，还擅长写字，对哦，那应该也擅长拍照，改天你们熟悉后就让她来给妈妈照个相，要好看的那种，叫什么来着……”

她作思考状，接着拍拍大腿，“对，艺术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妈，我还不想找女朋友。况且，这张阿姨的女儿长的是方是圆我还不知道呢，再说了，人家也看不起我这屌丝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屌丝？我儿子，当然是最好的。张阿姨女儿我看过照片，长得是真好看……哎，儿子，你听妈说完啊……”

我躺在床上，不止身累，心更累。

几天后，我在公司上班，接到我妈的电话。

“何靖啊，赶紧来××街，你妈我摔倒了，可疼死我了，快来啊……”

我急冲冲地赶到时，我妈笑吟吟地对着我，我松了一口气。

“妈，你怎么坑我啊？”

我话还没说完，我妈指着不远处走来的妹子，笑说：“看，这就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妈妈已经帮你到这里了，去吧，加油干巴爹！”

她将我推进了后面的咖啡馆，“2号桌。”

“好吧。”

“加油儿子！”她说完嗖的一下就不见了，也不知跟张阿姨跑哪儿去偷窥了。

我摇了摇头。

“你好，你是何先生吗？我是林语。”

我抬头，望见了一张我心心念想了许多年的脸，熟悉的轮廓，以及熟悉悦耳的声音。

我愣了许久。

“何靖？何靖？真的是你，还真是有缘啊。”她施施然落座，举手投足间尽显女人味，优雅十足。

我看愣了。

许多年前，她还是个走路会蹦蹦跳跳的女生，穿着校服，咬着我排队买给她的奶茶的吸管，生气时嘴巴撅得老高，开心时笑得眼睛眯成缝，脸颊处酒窝无比迷人。

而现在，我看着她有礼貌地向服务员道谢，有礼貌地问我喝什么，再有礼貌地向我微笑着，那笑容，迷人，却生疏。

我看着十分刺眼。

“你在A市工作吗？”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们如同所有第一次见面的男女一样，进行生疏而假装亲切的聊天。而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彼此都曾经属于过彼此。

曾经，一个多么可悲的词。

八年前，我们是亲密的男女朋友。八年后，我们是生疏的相亲对象。

晚上，我回到家，在玄关处，我妈着急地问我：“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啊？是不是你的菜啊？”

我换好鞋，“长得是很好看，是我的菜，但是……”我顿了顿，想起当初分手的场面，“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呢？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双方父母都许可了……”

我打断她的话，“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累了，想睡觉了。”

八年前就已经知道不合适了，我怎舍得，再去浪费她的时间。

二．

认识林语，是在高一。

林语长得很好看，在那个大家还是穿着宽大校服的青葱岁月，她已从A中的初中部蝉联校花到高中部了。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招惹一些辍了学喜欢在校门口吹着口哨调戏女生的小混混。

某日，林语从学校回家，就被一群纹着青龙白虎的男生堵住了。眼看校花就要被欺负，我当然是去见义勇为英雄救美了。

“你没事吧？”林语柔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刚想说一声没事，就听到她霸气地说：“你不来救我就要去试试我新买的辣椒喷雾到底实不实用了？”

纳尼？

温柔校花竟然是披着羊皮的刺猬？

“没事吧，没事就起来，我请你喝奶茶，走吧。”

林语笑眯眯，走在前头，见我呆在原地，回头喊我：“走不走？”

我连忙小跑上去，“走。”

就这样，我和林语算是认识了。

高二时文理分科，我知道林语选了文科后，不顾我爸妈的反对转去了文科班，对他们宣称文科才是我的挚爱。其实，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的挚爱是林语。

我暗恋了她一年，在那次她说着试试新买的辣椒喷雾有没有用时，那双好看的眼闪着星辰，嘴角擒着的笑透露着自信，我一见钟情了。

其实，网上说的没错，一见钟情钟的是脸。但是，林语的性子，根本就不像外表那样女神，反而很可爱，也很霸气，让我想捧在手心里宠着。

我同她告白时，紧张地走路都差点摔倒，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喜欢……喜欢……你……”我支支吾吾，红着脸说完。

她站在我对面，咬着奶茶的吸管，听罢点了点头，默默看着我。

我的脚一直在抖，不知所措，我们面面相觑许久，久到我以为自己要失败了才听到她软萌的声音：“你怎么不说我们要不要在一起啊？或者你能和我在一起吗？”

“啊？告白要讲这个啊？”我摸了摸后脑勺，尴尬极了。

“对啊。”

我清了清嗓子，“林语，我们……要不要在一起？”

她笑着点了点头，“孺子可教啊。”

就那一次，我就觉得她不是个一般的妹子了。

“还真是要感谢当初那几个小混混啊。”

彼时我们热恋，她咬着笔杆做数学题，做到累就趴在我肩上，笑嘻嘻地说。

“为什么啊？”

“让我认识你了啊。虽然你长得没我好看，但是你的性子我喜欢，看着拽到不行，其实内心比我还软萌，这反差萌得我不要不要的。哈哈哈……”

高三时，学业紧张了许多。林语的数学一直不好，我帮她加班加点地补习，却一直没什么效果。

看着离高考越来越近，她也不急，嘻嘻哈哈地复习。一模出来时，她的数学成绩惨不忍睹。

出成绩那天，她嘟着嘴与卷子相看两厌，眉头皱得如毛毛虫般。

“怎么办啊，何靖啊何靖，再这样下去，我们就上不了同个大学了。”

我摸摸她的头，“还有时间，卷子给我看看，查漏补缺。”

“我觉得数学君肯定跟我有仇啊啊啊啊……”

“没事，我们今晚补课。”

“又要补课啊？”

我点点头，她一副视死如归状，“补就补。两个甜筒？”

“成交。”

那晚，我们在肯德基补课，好巧不巧地就被我妈撞见了。

很多年后她说她那时候心血来潮想吃冰激凌就去了肯德基，没想到撞见了我同小女朋友的约会了。

后来我同林语分手，我妈见我再也没有交女朋友时，恨不得当初没当那根棒打鸳鸯的棒。

可后悔药没地买，我和林语还是分手了。不过倒也不全是因为我妈，而是后来林语的那一番肺腑之言。

我喜欢她，不愿她因为我太痛苦，于是我同意了分手。

年少的我们，总喜欢把芝麻大的小事当成生死大事，总喜欢用着喜欢的名义做出自己并不喜欢的事。

我躺在床上，想起林语对我的评价：“你就是看着拽，内心却是柔软得很，总是不忍心拒绝，或者说不懂拒绝。”

她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所以，连她说分手，我都不懂拒绝。

三．

再次见到林语，是在我家。

我刚睡醒洗漱完，就见着林语笑吟吟地跟我妈在客厅聊天。我妈热情地叫我过去，我只好坐了下来。

她们聊了许久，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我安静地在旁当陪衬。

直到十一点，我妈起身，笑说：“我去买菜，你们年轻人也聊聊哈。语语，中午阿姨给你露一手，就留下来吃饭哈。”

“好的阿姨。”

我妈满意地出门去了。

“那个，喝饮料不？”

“何靖，我们谈谈。”她顿了顿，“那时候我同你说，我们不合适，是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参加过很多比赛，都取得很好的名次，会吉他会唱歌会拍照，长得也很好看，你可能不知道，你其实是我们那时候的校草，你平日不关注自然不晓得，可其实，你很优秀啊。可我，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数学还很差，所以我就想着，等我优秀了再回来找你，可后来，我再也找不到你了。你换了电话号码，不再上以前的qq，还考上了一个我可望不可及的高校，我……”

我打断她，“可我，那时候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她抬头望着我，望了许久，良久才道：“那，我们……还能在一起不？虽然我现在还不是很优秀，可何靖，我真的后悔了，当初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我都应该抓紧你的手。”

“林语，我不确定我还是不是八年前那个我，你知道八年，能改变的事有很多，你确定我还是原来那个我吗？你可能喜欢的是八年前的我，而不是现在的我。”

她轻笑，“你的性子还是这样，真不知道你当初是怎么鼓起勇气跟我告白的，果然是要感谢那几个小混混，要不然你可能到现在都不认识我。我很确定我现在还喜欢你，如果你也喜欢我的话，你愿意跟我试试吗？”

说罢睁着眼睛望着我，我被她看的想找个洞钻进去。

许久我点了点头。

“这次，我再也不想放手了。”我说。

她笑着点头，“我也不会放手了。”

尾声

再次见到何靖，居然是在家门口。那日，我戴着帽子刚要出门，就见隔壁阿姨正对着要出门的儿子说道：“何靖，我都跟你说要赶紧交女朋友，都老大不小了……”

后面的话我没听清，但我听到了何靖，同我一直在找的人同名，会是他吗？

我望了过去，很快就捂住了嘴，我怕自己叫出声来。

真的是他，我找了好几年的人，真的出现在我家隔壁，还是我的邻居……

我思绪一时翻涌，想起那年我不懂事地要求分手，想起那年那个可笑的分手理由，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爱情需要势均力敌，而那时我太弱，所以分手。现在想来，还真是中二。

其实，那时我可以选择和何靖一起成长的啊。

我开始了我的俘获前男友计划。幸好我妈同何靖他妈处得好，于是旁观侧敲知晓了他许多事情，知道他还没有女朋友，知道他和我分手后再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何靖他妈提出要介绍他和我认识时，我妈居然同意了。

我想，要不就先这样认识一下，看他还记不记得我。

那天咖啡馆，我看到他眼里的惊讶，以及淡淡的惊喜，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有戏的。

我知道要等何靖主动非常难，再也找不到像当初小混混那样的神助手了，只能自己厚着脸皮上了，反正我一向在他眼前厚习惯了，也不差这次。

再后来，我说出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话，他傻傻的样子，就跟八年前一样。

八年的时光带走了许多东西，如幼稚如中二，却带不走我们的爱。

我抱住他，低声道：“真好。”

“好什么？”他问。

“还能找到你真好。”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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