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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 | 铜官窑浮世绘

时间:2022-01-15 10:30来源:未知 作者:丛林 点击:
时光是一匹可以折叠的布,一千年前的某一天,也可以和今天完美重叠。 01 贵贱虽异等,出门皆有营,每出门坐地铁,总会想起韦应物的这两句,有想要流泪的感觉。上千万的人口聚集在长沙,朝出暮归,匆匆忙忙,无非为生计,为爱。这世上的人,总嫌钱不够多,时

 

时光是一匹可以折叠的布,一千年前的某一天,也可以和今天完美重叠。

 

01

 

“贵贱虽异等,出门皆有营”,每出门坐地铁,总会想起韦应物的这两句,有想要流泪的感觉。上千万的人口聚集在长沙,朝出暮归,匆匆忙忙,无非为生计,为爱。这世上的人,总嫌钱不够多,时间不够多,房子不够多,爱情不够多,食物不够多,总之,好东西统统不够多,正是这种不够意识,造就了今天城市的模样。整个城市的人都在匆匆忙忙的追赶,追赶物欲,追赶时间,愿意停下来的没有几个,所不同者,不过是爱拼的,拼得勇往直前,而犹疑如我等,也不过是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回首,十里一徘徊,最终也还是要朝着同样的方向前行。犹疑者多孤,被挟裹在城市的浪潮之中,常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好在还有爱,还有志趣相同的三五知已,像星星布于天空,布点于这座城市,相互辉映,彼此慰藉。                                    

                                     

李伟兄在望城高塘岭文化馆工作,写文章写得心累,忽然要请居住在长沙的几个毛九同学吃饭。我忙得晕头转向,李伟兄上午九点微信发出邀请信息,我下午四点才看到,一看,约的竟然是两周后的周末。李伟兄住望城高塘岭,我住长沙县榔梨,东西贯穿整个长沙,我不会开车,路程实在有点远。可同学们虽同住一城,却平日各自奔忙,一年也难见一两回,且李伟兄提前两周约饭,其心之诚,又怎可辜负?更何况,积累许久的孤独烦闷焦躁等诸多情绪,都急需同学们在一起,才可尽情宣泄。于是慨然应允。李伟兄要我早些到,带我去逛铜官窑。

 

临期先约娟。我因事耽搁,在娟的催促之下,下午四点才匆匆回家,塞两饼安化黑茶在包里,坐朋友便车到高桥西与娟会齐,再由娟开车至望城。高桥是长沙的小商品集散地,冬日暖阳之下,各色商品填街塞巷,商人往来闲闲。

 

与娟久不相见,两人皆兴奋,一上车便呱呱个不停。娟和慧子最近同应聘在一政府机构管理公众号,慧子因母病而心力交瘁,未能赴约。娟快人快语,思维跳跃敏捷,一路分心开车辨道,一路还各种吐槽,有说不完的话。她近来受新工作限制,作息较为规律,又疯子似地每日跑步健身,成功实现了逆生长,身材窈窕,眉目飞扬,越来越年轻好看了。

 

我是路盲,一坐上车,就稳坐泰山,从不关心红绿灯与岔道,随你把我带到哪里。对待生活,也多是如此,说得好,是一种把自己交给命运,随遇而安的泰然,说得不好,是一种钝痴。李伟兄一路发微信,询问路程,播报其他同学陆续抵达的消息。同学温情,恰如冬日暖阳。我和娟一路追赶着夕阳,从斜阳灿烂,一直追到夕阳沉山,华灯初上,才赶到李伟兄家。刚从北京参加完作代会的纪红建老师下飞机先到了;河西粱大哥到了;岳麓区丽君到了;毛院雪云也早到了。同学相见,犹如野人见了猩猩,热情拥抱,满心欢喜,所有日常琐碎的快乐与不快乐,通通不见了。

 

人生如蝼蚁,得欢乐时且欢乐。李伟兄的夫人贤良美慧,做一桌子好菜,可在我看来,实在亵渎了她一番苦心,因为我们同学在一起,从来只顾兴高采烈说话,佳肴美酒,全不知味。梁大哥年长,已退休数年,心脏上了三根支架,一见我们这帮同学,还是兴奋得像个孩子,端起杯子到处敬酒,压也压不住。

 

李伟兄自建庄园,居处豪阔。燕子一进门,就因其格调古雅,占地宽阔的书房而兴奋得眼睛发亮,匆匆吃了几口饭就丢下碗筷,鸟儿一样,张开双臂旋舞着进了书房,随即又被书房一只孔雀蓝的空灵鼓迷住,扬眉飞眼,且敲且舞,一直到她离开,再不停歇。燕子是小学老师,成天与孩子在一起,情怀亦似孩子娇嗔无邪,且富有艺术天份,音乐、舞蹈、绘画皆好。李伟兄书房挂的一幅小画,即是燕子亲笔所绘。我亦珍藏有她的亲笔画作。

 

同处一城,原未打算留宿,李伟兄力留,同学相见亦不忍散,于是都决定不归,坐下来喝茶。我爱茶,喜欢李伟兄书房的大茶台,便占据茶席,担当起给同学们泡茶的任务。我一个一个茶罐打开,祁门红茶,小青柑普,喝完一款,换过茶盏,再泡另一款。一边斟茶,一边留心听同学们清谈。话题从茶桌上一只拙朴的铜官窑青褐釉下茶碗开始,讨论陶与瓷的区别,讨论天青与霁蓝的釉色哪个更好看,讨论同样是黄泥烧制,为什么不施釉的土陶罐是黄色的,而农村盖房的小青瓦却是黑色的。李伟兄家离铜官窑近,又在文化馆工作,眼光独特,淘得不少铜官窑拙朴古雅的茶盏茶器。

 

话长夜短,不知为何话题一转,从陶瓷谈到写作,从写作谈到地方志,又从地方志谈到了王力宏上热搜榜,不觉夜深。我看着同学们亲切的面孔,想像着唐朝时在铜官窑烧窑的窑工们,想起小的时候我父亲守在村庄土窑前烧青瓦的样子,恍然不知今夕何夕。

 

李伟兄说,陶与瓷的区别,是土质与烧窑温度的不一样。陶器是普通陶土制作,烧窑温度大约在八百度左右。瓷器是高凝土做的,高凝土细腻,且比普通陶土能耐高温,烧窑温度多在一千二百度到一千五百度之间。烧窑在民间,原是极普通的事情,近年衰落而已。我父亲没有烧过陶,没有烧过瓷,但我却见他烧过自家盖房用的小青瓦。小青瓦亦是用黄泥浆脱模制作,晒干之后入窑,窑内几天几夜大火烧过之后,封窑,随即洇窑。洇窑即是趁着窑内温度极高的时候,从窑顶慢慢往窑内洇水,水与火同时淬炼,在窑内腾起团团白雾。泅上三天左右,每一片瓦都被洇透,就会变成青灰的颜色,敲击起来清昂有回声,坚硬且固。没有泅过窑,瓦就不会变成青灰的颜色。我还记得父亲烧窑之时,三天三夜没有回家,我去给他送饭,他摆手叫我远离,窑内火光印得他脸孔通红。出窑之后,父亲用指骨敲击青瓦给我们听,满面得意的微笑。音容宛在,而时光早已将父亲挟裹,一同远逝。

 

李伟兄的夫人早已在附近温德姆酒店替我们开好房间,见我们聊得尽兴,不好催,坐在一旁笑笑地等,一直到凌晨一点,才不得已催促我们去酒店。匍一下楼,只觉霜风扑面。冬至夜寒,屋外早已严霜覆地。冬天的天气就是这样,越是晴朗的日子,昼夜温差越大。燕子和丽君已先一步回家,我和娟、雪云三人不舍得分开,立请李伟兄夫人退掉一间房,将双人间两床一拼,三人同睡,继续夜聊,竟一夜聊到早晨七点闹铃响。

 

娟本是昼夜颠倒之人,能熬夜,也能睡,头一歪就进入黑甜梦乡。只苦了我和雪云,无论如何也无法睡得着,在床上勉强躺了一阵,索性爬起来。李伟兄和梁大哥苦等我们,等不到,又从家里寻到酒店来。本来约好要赶去岳阳参加天明兄儿子的婚礼,通宵不眠,心脏发虚,不敢再跑远路,于是决定不去了。既然不去岳阳,梁大哥就提议,还是很想去铜官窑看看,我们决定陪他同去,于是一起等娟醒来,一直等到十二点。

 

几个没睡好的人,虚虚飘飘,像唱皮影戏的皮影子,先跟着李伟兄去“大碗先生”连锁店吃午饭。李伟兄点菜,点了小炒牛肉,煎鸡蛋、肉沫粉丝煲等好几样炒菜,又点一鸡两吃(一炒鸡丁,一鸡汤),又点了一锅肉丸子汤。服务员说,退掉一个汤吧,鸡汤也是汤,两个汤了。李伟兄看看菜单,说一鸡两吃是注定有汤的,不好退,肉丸子汤是招牌菜,也不退了。一会儿菜上来,先上各样炒菜,我们且先吃着,吃到一半,服务员端来两只火炉子放在桌上,我们尚不在意。接着,服务员就像摆阔似的,端来一只大铁锅架在一只火炉上,又端来一只大铁锅架在另一只火炉上,满满两锅汤,沸沸滚滚。紧跟着,她又再次返回厨房,左右两手各端一只菜篓走来,赌气似的,将两大篓一模一样的白菜苦菜,齐刷刷,往两只铁锅旁一摆。于是,全桌人都傻眼了,哗然大笑。李伟兄惭愧已极,慌不择言,连说,哎哟哎呀,点多了,点多了,这鸡肉就别吃了,等会儿打包,我们喝汤。我们几个更是笑得不行了。

 

睡眠不够,鸡汤来补。我一连喝了三小碗鸡汤,精神大涨,觉得心脏不那么发虚难受,有力气可以撑着去铜官窑了。

 

02

 

身居长沙,不去看铜官窑,应当感到羞愧。而以我这种皮影子的虚晃状态造访铜官窑,亦算是大不敬。

 

一场文夕大火,长沙千年古迹毁于一旦,在今天的长沙城中行走,再也难以想象这座城市曾经的古老模样,难以想象千年前的盛唐,长沙人怎样在这古城中生活。而铜官窑大型土窑遗址群的发掘,绘有简单图案和诗文铭记的大批陶瓷出土,却让千年前盛唐民间的世俗生活,有了可以触摸和想像的温度。怀旧的长沙人,在喧嚣的都市中呆久了,总喜欢来铜官老街走一走,淘一件两件拙朴的小玩意,感受一下远古民间生活的悠远与旷达。

 

 

冬至午后的阳光,依然明艳而温暖,有一种穿透前世今生的静谧。混迹于铜官窑老祖母般古旧家常的陶器之间,会觉得时光依然停留在千年之前。我们今天对于生活所怀的热望和欢喜,为生计的努力和忧欢,和千年前生活在此的铜官窑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们追来赶去,一朝又回到原点。也许,我千年前也曾生活在这里,身系围裙,用这些拙朴的陶罐煮水、煮茶,侍奉家人,满心欢喜。不然,为何一见这些陶器,就会觉得似曾相识,砰然心动呢?

 

铜官窑遗址位于望城区铜官街道的石渚湖畔,其烧陶兴起于初唐,中晚唐时期达到鼎盛,澧洲诗人李群玉过长沙,有“古岸陶为器,高林尽一焚。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之句,可见当时繁荣景象,亦可见所耗林木之多和窑工之辛苦。如此大型民窑,五代之后却突然淹没无闻,且无文献可考,其中缘由,不得而知。直到1999年,印尼“黑石号”沉船的满船陶瓷被打捞上来,才让沉寂千年的铜官窑瓷再度为世界瞩目。

 

那是1998年,一家德国打捞公司,在中国南海最南端与瓜哇海北端交接的勿里洞岛礁石附近(今属印度尼西亚),发现了一艘唐朝时期的沉船,船只结构为阿拉伯缝合商船,装载着经由东南亚运往西亚、北非的中国货物。沉船于1999年成功打捞上来,船上载满了唐朝货物,其中,仅瓷器就达67000多件。而在这67000多件瓷器中,长沙铜官瓷有56500件。其中有一只青釉彩书题记瓷碗,碗心有“湖南道草市石渚盂子有明樊家记”字样;另一只青釉褐绿彩绘瓷碗,碗心用褐绿彩料绘有草叶纹,外壁刻有“宝历二年七月十六日”字样。宝历二年为唐敬宗年号(826年),明确记载了这一批瓷器的年代。“盂子有明”我不解,经李伟兄解释才明白。“盂子”是小碗,“有明”是有名,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湖南道的草市石渚,樊家的小碗是最有名的。草市是指乡村集市,“草市石渚”,就是石渚的瓷器集市。

 

“草市石渚”四字让我遐想连篇,悠然神往。我喜欢民间市井的烟火气,胜于一切。而铜官窑的陶器,亦恰是市井的,是世俗的,是烟火的,是迷人的。

 

烧陶技艺在唐代已经成熟,同时代的邢窑白瓷有“类雪”之誉,越窑青瓷更有“千峰翠色”“玉肌冰骨”之说,两者奠定了南青北白之格局。铜官窑瓷胎质较粗,釉色拙朴,从“如玉”的高雅境界上来说,无法与两者争胜,于是另辟蹊径,将日常所见花鸟虫鱼、或直抒胸臆的白话、诗文字句,以写意的线条,粗朴的笔法,直接绘于壶身碗底,世俗本色,生动鲜活,让这些日用器皿更加有了贴近民间生活的情感和温度。且由此开创釉下彩陶之先河,即先在陶坯上直接做画,再施釉煅烧,使色彩更为牢固。亲民的,总会让人喜欢,从“黑石”号沉船上铜官窑瓷的出口量,可以见到铜官窑瓷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

 

 

老街亦是自唐即有的街道,麻石铺路,两旁皆是陶瓷店。午后阳光照耀着店内暗沉的博古架,也照耀着架上青黄青褐,不辨年代的壶、罐、瓶、盏,为这些微凉的器皿与悠长的岁月,都镀上一层暖意。

 

架上陈列不了的,就堆在街边卖。娟着一袭文艺棉袍,施施然穿行于这些古旧的陶器之间。雪云温言软语,挑拣一些小盏小瓶,耐心和店家讲着价钱。三三两两的游客,或俯身观览,或抱罐于手中,左顾右盼,闲适从容。铜官古街的生活陶器,价格都很便宜,几元到几十元不等。不知唐时的石渚草市,是否也是这般景象,陶器的价格,是否也是这般便宜。

 

我想起小的时候,家中有一只青黄釉的双耳大陶罐,两耳用黄胶线缠裹铁丝做成一个提梁。暑热天,奶奶总会将陶罐里灌满凉茶,我们玩得满头汗回来,抓起陶罐旁的小搪瓷缸子,从陶罐里舀起茶来就喝。母亲亦常将陶罐灌满凉茶提到田间地头去,供劳作时茶饮。母亲在田间劳作,陶罐在草叶间安然,常有蝴蝶悄然来顾,在陶罐上小憩片刻,又悄然离去,无有人知。陶器,其实原本就是如此的日常。我不知那陶罐,是否就是来自铜官窑,后来,也不知是如何失去。铜官老街青黄青褐的拙朴陶器,全都让我似曾相识,仿佛全是我家陶罐的祖母或兄妹。

 

李伟兄是当地文化名人,与铜官窑许多大师交情深厚。我一直以为,铜官窑自五代以后即衰落无闻,其技艺当早已失传,原来并非如此,铜官窑的大型龙窑虽早已衰落,但民间小作坊的烧陶从未断绝,铜官窑今天仍有许多世代相传的制陶大师,只是技艺各有所长,有的长于拉坏、塑形,有的长于画坯、施釉。李伟兄带我们去拜访的铜官窑瓷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刘志广大师,其制陶技艺即是世代家传,且尤长于画坯、施釉,是一名真正的艺术家。

 

 

艺术贵在有情。刘志广大师深爱陶瓷,对唐时铜官窑陶人的生活充满想像,尤其对海上丝绸之路上陶瓷商人的孤独与艰辛心有戚戚,因而醉心于复原唐代古法烧制铜官窑瓷,醉心于复原“黑石”号沉船上铜官窑瓷的绘画和诗文。作坊陈列架上,有一整排刘大师亲手制作的仿古铜官窑诗文执壶,执壶上的诗文皆为唐时铜官窑瓷上的原文,清新质朴,全是底层民众生活之歌吟。刘大师激动地念给我们听,一首首给我们解释。我记下来的,有如下几首:

 

日日思前路,朝朝别主人。

行行山水上,处处鸟啼新。

 

此诗是以执壶之口吻在说话。瓷器离开了心爱的主人,既有万分的眷恋与不舍,又有远行路上的新奇与愉悦,可谓生动别致,实是好诗。

 

一双青鸟子,飞来五两头。

借问舡轻重,附信到扬州。

 

青鸟代指信使。“五两”则是悬挂在桅杆上的候风器,以觇测风向和风力,一般用五两鸡毛做成。王维即有“何处寄相思,南风吹五两”之句。一双青鸟的信使,飞到船帆之上,问这只船是轻还是重,它要替人捎一封信去扬州。扬州繁华之地,也是陶瓷商队远行的必经之处。只是不知捎信者是何人,身处扬州者又是何人呢?

 

离国离家整日愁,一时白尽少年头。

为转亲故知何去,南海南边第一州。

 

南海南边第一州究竟是指哪一座岛屿呢?是否就是发现“黑石”号沉船的印尼勿里洞岛?海上行商之路,风波万里,一别便是渺渺无归期,不知有多少人,正如“黑石”号沉船上的商人一样,一朝离家,永无归期。

 

渊深如海,千年前的一缕相思,一缕伤痛,经由一把陶壶传到今天,仍然牵扯不断。有什么分别呢?千年前也罢,今天也罢,浮世滔滔,百姓都是一样的爱怨悲欢。我那在窑前烧制小青瓦的父亲,伴着陶罐在田间劳作的母亲,是否也值得镌于一把陶壶?今天,长沙城中奔波忙碌,努力奋进的芸芸众生,是否也值得镌于一把陶壶?我们这几个爱怨欢喜,为片刻相聚而热情相拥的红尘男女,是否也值得镌于一把陶壶?

 

此次匆忙,日后,我定当携夫君同来,好好挑一些陶器回家。

 2021.12.20 初稿 

2022.1.10  修改

(责任编辑:周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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