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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 （小小说） 李冬 在大运河畔的小刘庄，刘金玉和张再青，发小就是一对玩伴儿，刘金玉比张再青大两岁，加上脑袋瓜好使，总是指点并且保护着张再青这个小弟弟。住平房时，两家住前后院，张青惹了事，他去想法摆平，张青挨了欺负，他去和人家理论。有一回，张再青让狗咬了。刘金玉二话不说，背起来，就送进医院打针。张再青家里要是煮一锅鲜嫩的棒子，张再青想方设法也要送给金玉哥哥尝尝。 一块上学一直到高中毕业，哥俩都长成了大小伙子。瘦高个的刘金玉考上了首师大，膀大腰圆的张再青复读了一年，还是名落孙山，只好回家跟着老爹侍弄蔬菜大棚了。种菜要技术，也是个细致活儿，张再青改不了她的毛躁脾气，活儿干的不地道，老爹臭骂他一顿，她也只能听着。近几年，种菜价格不稳，挣不到钱。张再青就央求老爹借了几万元钱，买了一辆夏利车，在村口或城边镇拉黑活儿。一晃就是五年。 那天周末，张青的出租车歇业一天，就拉着担任中学教师刘金玉，到远处钓鱼。刘金玉结婚几年了，妻子周兰是小学教师。家里还有一个两岁多的胖儿子。张再青也快到而立之年了，对象还不靠谱。他也满不在乎，有人给他提亲，他说先玩两年再说。对此事，没少挨他爹妈的数落，可他一犯了“牛脖子”，谁说也是白搭。“也许他心里有人了？”有人猜测。其实，刘金玉早就知道张再青的事。 三年前，刘金玉结婚不久，就考虑给再青找个对象了。就和媳妇周兰说：“再青都25 了，你帮忙给物色一个行吗？”周兰说：“张青人挺实在的，就是文化水平太差劲了。不好管呀！”刘金玉给媳妇作个揖说：“难，也得管呀，咱们不能看着弟弟打光棍吧！你就找个文化不高的，赵老师肯定不行大”周兰笑笑说：“我给你帮忙，你可不能花心呀！”刘金玉抱抱她说：“就爱你这朵花，路上的野花我绝对不采，你还不相信我呀？周兰感到很幸福，就说：“好吧，我有个表妹，今年23岁，叫王梅梅。中专毕业，是幼儿教师。抓空我和她说说试试吧。” 不久，张青和王梅梅就见面了，至今有联系，但王梅梅至今还没有同意。，这天，他们俩来到通州最北边一条河道边垂钓了。这是张再青听一位乘客随便说的：“我发现你们通州区有一处河沟子，听说是一条古河道，是隋炀帝开凿的大运河留下来的，大概有一千多年了吧！近几年，盖房挣钱，着河沟子，让四面八方的楼群掩盖了，谁也看不见它的真面目了。多年来人迹罕至，估计鱼虾不会少，也许能钓上大鱼呢？“。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再青几张心里了，他把这消息和刘金玉一说，一拍即合。于是，俩人就兴致勃勃地来到这个杂草丛生的河沟子旁边了。 这里的一切都好像是原生态。平静地水面上长着紫溜溜的水萍花，绿油油的水草，（学名叫河绵，俗称蛤蟆毛）。水上还活动者水蝎子一类的小动物，岸边芦苇杂草丛生，青蛙聒噪，垂柳的枝条轻抚头顶。环境优雅，诗意盎然。真是个垂钓的好地方啊！两人坐下不久，刘金玉就钓上两条两斤多的鲤鱼。张再青眼馋，就说：“啊呀，刘哥，这么一会儿，你就钓上两条了，我可还没见鱼毛呢？”刘金玉没看他，眼睛紧盯着鱼漂，回了一句：“钓鱼要沉得住气，你记住，钓鱼不为吃鱼，是为了磨性子，你改改脾气，塌下心来。心浮气躁都是不行的。再说了，你总舍不得花钱买高档鱼竿，你的短竿，虾都钓不着，你不是在钓鱼，而是钓虾，虾钓 ！” 张再青没钓上鱼，心里憋屈，就说“你的钓鱼技术，总不好好教我，我还是个‘二把刀‘的新手啊，能钓上一条鱼，我就知足了！”正说着，张再青忽然吼了一声“我的鱼漂动了，怎么拉不动呀？”刘金玉赶紧跑了过来：“怎么回事呀？”。刘金玉一边说他笨，一面赶紧过来帮他提竿。俩人一起使劲儿，还是提不动。刘金玉想了想说，“你的鱼钩八成让什么东西剐住了，水不深，你下河看看！”张再青脱了鞋，光着脚下河了，在水里摸了好一会，才举起手里的鱼钩说：“让一块石头拽住了。这河沟子里，原来有这么打快点石头啊，秀北京城时候，从船上蹓下来的吧！？” 刘金玉低头想想，也觉得蹊跷：“不对，石头是光溜的，怎么能挂住鱼钩？你摸上一小块石头，我看看。”在张再青眼里，刘金玉就是“智多星”，对他的话，简直就是圣旨。百依百顺。他下了河。摸上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石块。刘金玉一看：这石块儿，通体乌黑，似乎有纹路，更觉得奇怪了。莫非是什么化石吧？”刘金玉喜欢物理化学，对这个发现，他要弄个明白，就立马给退休在家的叔叔打个电话。刘金玉的叔叔，就是县里的文物专家刘志良，曾经当过十几年县文物局局长，如今退休在家了，县里的文物鉴定，还是非他莫属。听到刘金玉说的情况，回答的很干脆：“离我家不远，你让张再青开车来接我，我去看看！” 老专家刘志良来了，用放大镜仔细看了一会儿，就说：“这哪是石头？这是阴沉木，也叫乌木，千年以上不朽。很罕见，好珍贵呀！” 张青忙问：“什么乌木。我头回听说，你给我仔细讲讲吧！”老爷子干咳了几声，就慢悠悠地说开了。他虽然退休了，一肚子知识总想往外倒。一见张青这么虔诚，更是来了精神。他说“ 乌木是对阴沉木的俗称，它是两千年至万年前，古四川地域天体发生自然变异，由地震、洪水、泥石流将地上植物生物等全部埋入古河床等低洼处。一些埋入淤泥中的部分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细菌等微生物的作用下，经过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炭化过程而形成，又称炭化木。乌木主要分布在四川四条大江及其支流区域。在这里发现，是大运河漕运兴盛时，偶然掉下来的木头。就埋在河底的淤泥里了。乌木历经岁月沧桑、饱受多种自然外固和内固之力，使其天然形状怪异、古朴、典雅，仪态万千。乌木为不成再生资源。怎样鉴别乌木？你们俩都记住着这样一首分辨乌木的口诀：‘身如炭黑，颜色有殊，遇水黑亮，涂油色驻，烧灰为黄，异于普木；轻重有异，能沉能浮，香味有否，皆有存数，树种有别，气味可无。’有人写一首诗：‘千年碳化为阴沉，千年水下埋藏深，皆是良材好树木，消灾辟邪灵性神’。”张青越听越举得玄乎，拍拍脑瓜，乐不可支。就跟刘金玉说：“没想到咱们找到宝了！我回去叫几个人，先从水里弄上来再说。”刘金玉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刘老爷子也点头答应了。 过了不久，附近村里来了六个小伙子，几个人膀大腰圆，蛮有力气。他们个个手持铁锨，大镐、撬棍。费了九牛二的劲儿，终于让这根木头见到太阳了。真的好开眼啊！刘志良老人立即给现任文物局长杨松打了电话：“老哥们，你带着人来一趟吧，运河故道这里发现乌木了，你马上带人来测量•••••” 20分钟过后，文物局的杨局长，镇长，当地派出所长和几个技术人员都来了。技术人员经过测量，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这根乌木，长达 15米，胸径60厘米，估计重达4吨以上，根据碳化程度，估计埋在淤泥里达到一千五百年以上了。实在是太难得了，太罕见了！张再青乐呵呵地小声问刘金玉：“这东西值钱吗？”刘金玉也笑着说，“听说30几万一吨，你自个儿算算吧，像你的捷达车，好歹能买上10辆，你小子这回可要发了！”几个帮忙打捞的小伙子正喜悦异常。几辆小车车开了过来，原来是镇里的张文成镇长和镇里派出所的几位公安人员。汽车的喇叭声穿的老远，吸引不少村民来围观，河滩上顿时人头攒动，一片哗然。 镇长赵文成和两位文物专家说：“地下埋藏物应该归国家所有吧？，我想先运到镇里保管，等专家考察鉴定后，再做处理吧！”一听到这句话，张再青立马就急眼了：仗着大嘴嚷道：“是我们发现的，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打捞出来的，合着没我们什么事儿呀？你们这是巧取豪夺，我们老百姓可不干！”赵镇长说：“你别急，这是政策！我们也是按照政策办事的，谁也不能抗法，是吧！”张再青一脸铁青，粗脖大嗓地喊道“你们政府就会用政策忽悠我们，我们发现的，就是我们的，你们想弄走，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一边说，一边招呼下河的几个小伙子，手里攥着铁锨，坐在木头上，呼呼地穿着粗气。 刘文志老先生，干咳了几声，慢条斯理地说：“从《矿产资源法》来看，乌木不属于矿产，也说不上文物，所以，它不该归国家所有，应该是谁发现谁占有的原则。••••“话音没落，张青就大声哈一句”好！”,围观的人也齐声说“对呀！” 没想到新任文物局长杨松不干了，他立即反驳说：“乌木不属于天然孳息，就和地下墓葬一样的地下隐藏物，毫无疑问，自然要归国家所有的。”这一句，立即招来张青等人的斥骂声：“狗屁专家，滚蛋！”场面立即沸腾了，吵闹声一片。赵文成对文物保护也是一知半解，他是北大考古毕业的文科大学生，喜欢文学写作，在县委宣传部干了三年，还在县里的一本文学杂志上，发表过题为《草根成才记》的中篇小说，后来美县委任命到这里当上了镇长。上任以来，头一回赶上这样的事，心里没底，不知所措了。他想，要是生硬地拉走，这帮村民肯定不干，惹出乱子，就有人可能发到网上。当前，维稳是第一位的，搞出个群体事件，不好收场啊。可这么珍贵的乌木不运走，村民能保护好吗？毁坏了文物，也吃罪不起。想到这儿， 他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听着两位老专门家在吵，还有村民和公安人员在吵。一时间场面混乱，难以平静了！ 其实，刘金玉心里明白，这乌木还是由政府保管起来最好。留在村里，谁能保管好啊。可他知道张再青的脾气，认死理儿，一根筋。在这种场面下，让他回头转弯，真的很难呀。自己这道是无能为力呀！正在着急上火中，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张再青苦苦追求三年的王梅梅。王梅梅模样长得好，脸蛋红润，长发披肩，穿着入时，说话甜美。经人介绍，和张再青见了面。张再青倒是一见钟情。可头一次见面，就露了怯！王梅梅问他毕业后还读书学习吗？张青为了讨好，就说：“古今中外，读了不少。”王梅梅又问：“知道《儒林外史》是谁写的吗？”张再青根本没读过，就胡蒙了一句：“是鲁迅吧！“可把王梅梅逗笑了。心里想，就这文化水平，还像找我，一边去吧！ 26岁的王梅挑来挑去的，总是没有中意的。老妈不干了，经常数落她：“你挑花眼了，黄瓜老了都不值钱，人老了，也没人待见，你想当剩女，我可不想老养活你·····”为这事，王梅梅心里很苦闷。幸好张青经常来嘘寒问暖的。好说了一句：“你不同意，我也不娶别的女人，”就这句话，让他动心了，“人家等我这么久了，这么执着，心眼不错。虽然见面没聊什么亲热的话。甚至连手都没拉过。王梅梅其实就是怪他文化水平太差。连见面时，总是告诫他：“好好读读书，提高点文化水平，行不？”可张青天生就不是爱读书的料，说了也白搭。 在这关键时刻，刘金玉想到了王梅梅，她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给王梅梅打了个电话，说了这里的具体情况。 王梅梅是个爽快人，马上说：“你就放心吧，我这就给他发个信。” 人声鼎沸，吵得正凶。只见张再青看了看手机，脸色立马阴转晴了：“你们都别吵吵了，好吧，我听政府的，你们先运走，到底归谁，我听政府的。我是个明白人，有事好商量！” 这句话一吐口，仿佛圣旨一样，河岸上的人群立马就鸦雀无声了。人们眼巴巴地看着镇里来的十几个人，麻利地把这根乌木抬上了汽车.，乌木被运走了。聚集的群众散了。刘金玉故意问张再青：“今天有进步，有规矩懂法了！”张青笑眯眯地地递过手机，悄悄地说：“你看看，我能不听吗？|刘金玉结果手机一看，上面写着：“守法为国，不舍不得；你要犯拧，别来找我！”看完，我们俩都哈哈大笑了。 过了一个多月，文物局检测完成，确定是乌木,文物局的政策也下来了。张青和参与打捞的几个人都得到了文物局发下来的一万元奖励。张再青是第一个发现者，得了双份奖，更让张再青心里美滋滋的，是一下子得到了王梅梅的爱情。王梅梅也许觉得张青能听话,人就不错.终于点头了答应了婚事。.近日，两个人正忙着装修房子，要在国庆节成亲了。 好友成婚，刘金玉也挺高兴，他就琢磨了一副对联，准备作为张青结婚那天，挂进新房里，博得一笑。这对联的上联是：“张再青有福，不得鱼而得木,尤美”； 下联是：“王梅梅不凡，既善文且善言,更佳。”横批是“乌木为媒。” 刘金玉自个儿读了几遍，觉得还挺符合实际的，不禁自得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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