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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小小说） 李冬 通州裕华食品厂的石德贵，有人取笑他，叫他“石头柜子”，他登时生气了，本来爱眯缝眼睛的老石，眼睛睁得溜圆，争辩说：“我不能缺德！”后来人们叫他老石。他很认可，因为他的确是很老实的人。 老石的嘴唇特厚，像两块很难启动的闸门。眼睛眯缝着、像是八天没睡觉似的。穿的那身衣服、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油乎乎的。谁都奇怪，他那媳妇是怎么搞上手的。 别看老石人不惊人、貌不压众，可他又像秋天的萝卜——心里美。不只爱看书，手艺也不潮。他在食品厂担任检修工，光凭眼一看，耳一听，就知机器出了什么毛病，星期天休息也不闲着，常为厂里搞些小发明，小创新。据说光以纸包装代替塑料包装的一项革新，就为食品厂节约了数十万元。 吃柿子捡软的捏。连街坊小孩也常跟他恶作剧，有时把他的手套藏起来，害得他扭动胖墩墩的身子满院找，自然赢得了一片欢笑。女工们也爱和他取乐，对他说：“糕点车间的机器出毛病啦，这人让你去看看。”害得他屁颠屁颠的去了，一会又回来了。女职工们笑着说：“今天是愚人节！可别生气呀。”老石也只罗出一丝苦笑：“没事，跑跑，练腿脚。”每逢厂里打扫卫生，脏活累活全是他的。媳妇劝他：“别老这么傻干。”他却说：“留着力气没用。” 厂里领导很喜欢他的老实，假日值班，人手缺了，便想到他。“找老石吧！”厂里发的节日礼品，包装精美的大麻花礼盒不够了，单给老石买一盒油糕吧！老石二话不说，提了就走，回家又自然让媳妇数落一顿。 几年前，厂子给职工盖宿舍楼，虽说职工也得掏钱，但比起市场价来，自然还是要便宜多了。分配买房资格时，先得论资排辈，按资历，论贡献，老石都该是最合适人选。可名单一亮出来，楞是没他老石的名字。厂领导拍拍他的肩膀：“老石呀！不急，不急，面包会有的，房子今后也会有的，等下批吧！”他苦着脸，点点头，他体谅领导的难处。 这回他媳妇真的急了：“下批你要再混不上个买方的资格，我就抱着孩子离开你这死榆木疙瘩！” 一石激起千层浪，老石有一个哥哥原来是英国富商！不久就要来华投资办厂了！这消息，不知从哪儿传来的。就像春天的杨花柳絮，在厂子里四散地飘洒着。职工们一听，大多都是摇头：“瞎掰！就凭他……”后来大伙又都信了：“老石骗过人么？” 过了不久，最后一批的有购房资格的名单公布出来了，这一回，老石名列其中，而且是这栋楼的的三层大二居。 老石一家乐呵呵地喜迁新居。以后过了两年，再也没有人听说老石有个英商哥哥的消息，这是一个谎言吧，可这会是老石那厚嘴唇里说出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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