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首《你是我的眼睛》深深敲击着我的心弦,今天,“我是你的双臂”,一幅现实版的画面模糊了我的视线。 傍晚,我在承德一家餐馆用餐。起身结帐时,被眼前的场景吸引了:对面桌上,中间摆着一大碗西红柿打卤面,一小盘肉皮冻,旁边放着一瓶开盖的啤酒。一对中年男女分坐两侧。男人夹起一箸面条,在唇边轻吹,送进女人口中,待女人咽下,又给女人喂上几口啤酒。随后,男人用纸巾轻轻拭去女人额上的汗珠,再将纸巾折叠一下,擦去她唇边的油渍。女人知足地注视着她的男人,脸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晕。望着这对恩爱、甜蜜的神仙伴侣,我感慨万千。正欲转身离开,无意中瞥了一眼那幸福的女人,蓦然发现,女人的两只袖管都是空荡的,原来,她是个无臂女人,男人正在一口一口给她喂饭! 我心中一惊,不禁走上前来,跟俩人聊上几句。女人告诉我,她二十岁因触高压电,胳膊高位截肢,乳房也被切除。经人介绍,嫁给大自己二十来岁以卖糖葫芦为生的男人。婚后不久,便怀孕生子。没孩子之前,男人每天早早下地种田,回来忙饭,照顾她的起居饮食,抽空清洗山楂,剔籽,串糖葫芦,晚上赶夜市去卖。孩子出生后,男人白天忙忙碌碌,夜里还要起床给孩子沏奶、喂奶,一宿睡不了几个小时,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 往事不堪回首,伤怀处,一幕幕。男人说,如果可以拍剧本的话,他的经历能拍一部电视连续剧。孩子五岁那年,他半夜肚子痛,早晨赶到医院,确诊为急性阑尾炎,预约11点手术。手术后,打着吊瓶,他还惦记着没吃饭的妻儿。刚输完液,便急忙往回赶。然而,持续性的疼痛令他无法行走,他只能咬着牙,用手拼命压住痛处,弓背偻身,一点一点往家里挪。短短一段路,仿佛走了一个世纪。好不容易挪到家,浑身已被汗水打透。后来,他连挪的力气也没有了,就拼尽全力爬着淘米,洗菜,做饭……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他的病情还没好转,妻子又得了肺结核。他一头要照顾生病的妻子,一头要照顾才上幼儿园的孩子,还要忍着病痛去卖糖葫芦。终于有一天,他撑不住了,在给妻子喂饭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如同一个挑担人,他左边挑着孩子,右边挑着妻子,身上还肩负着经济重担。无事时尚可平安度日,一旦遭遇突来的灾祸,他该如何冲破人生的重重困厄奋力前行?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一路跌撞走来,他付出多少汗水,途经多少坎坷,承载多少痛苦,历尽多少沧桑!我不忍去想像他陷入的种种困境,却又忍不住去想。 辛辛苦苦日复日,风风雨雨年复年。弹指二十一年过去,男人终于熬到孩子参军入伍。为庆祝儿子当兵,也为满足女人今生心愿,男人带女人来避暑山庄一游。也许是缘分使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饭店,我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何时,音乐声在店里缓缓流淌:“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你是我的眼,带我穿越拥挤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带我阅读浩瀚的书海,因为你是我的眼,让我看见这世界,就在我面前……” 男人牵不住女人的手,却搂住了她的腰,对她说:“你没有手臂,我就是你的手臂。” 我心头一震,一时间五味杂陈。男人给予女人的爱,没有花前月下,也没有海誓山盟,有的只是平淡中的相守与风雨中的陪伴。没有水,他就是她的水,没有粮食,他就是她的粮食。女人何其不幸,豆蔻年华遭遇命运之锤的重击;但她又是何其大幸,上帝派来一个天使守护她的生命。许久许久了,我拒绝相信爱情。可是今天,我轻轻对自己说,相信爱,相信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