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用沉默，和万物交谈 要在午后，要一个人 要轻轻地迈步，慢慢地抬头仰望 要顾惜落叶、秋风、避开车水马龙 这样漫无目的地徜徉，用尽一个下午的时光 不和任何人交谈，听城市粗重的喘息 从二环过滤到三环，然后消失 用心测量路上石头之间缝隙的距离 暂时忘记故乡和文字 用一颗安静的心，倾听看不见事物的低语 是的，我愿意用爱抚摸土地每一寸断裂的皱纹 愿意用沉默，和万物交谈 养 一部分是顽疾，一部分是喂养的虎豹 还有一部分那么矮那么卑微 我们用身体养着时间，养着奔跑的光 养诗文养花草，养属于自己的路和画布上怪异的山水 没有谁为我们负责，泥土包容万物也销毁万物 我们挖坑埋土，住进去 以数以万计的语言和业力，为自己埋下伏笔 是日又过 想褪下来的背影，被北风一激灵，又返回了身体 它们仿佛逼近的时间，来不及反思 早起是记着焚香的，路过镜子看了看白发就又忘了 “没有什么能被记住，能永恒……”我们常常以此安慰 一路上迎着初冬的气息，迎着朝阳追落日 不断感慨不断反悔 是日无惊无喜，天空巨大的暗影再次降临人间 一个梦又结束了，续集的时候早已物是人非 只是我们善于执着，善于 自欺欺人 被黄昏包围 被黄昏包围，心有千结 一丝随着北风散了，一丝随着黑暗去了 行色匆匆的路人，都是陷阱里爬行的迷路者 巨大的落日仿佛不愿离去的故人 代它泛光的是灯火，它们只看到了自己孤独的内心 能包容万物的阴阳两级不偏不倚地给了我们 比如光明，比如黑暗 比如爱，比如怨 于夜色里打坐的人 仿佛只有此刻，才是灵魂的摆渡口 才能让尘埃也伏下身子，照见四大皆空 假象褪下了皮囊，虚妄之词沉淀下来 打坐之人迷离于闭眼所见的光圈里 那里没有自我，没有形象，也没有争夺 一切静静地散开，静静地合拢 你能听到万物的低语，它们安于现状 无生老病死，喜怒哀乐不分彼此 红月 望着它，仿佛已经依偎着它了。 一个把自己搁置半空的事物，一定有异于寻常的灵性。看着一轮红月，在黄昏时候凸显在天空之城，看着树丫把它分成几份，以为是月里桂树伸出了触角。 一些事物更加神秘起来，思想乘着迷离的光线，开始飞奔。仿佛身体愈来愈轻了，沉重的东西一直在下落。仿佛距离忽然更近了，红月是我路过的又一个楼台。 仿佛我身体的枝丫更茂盛了，它们追着光奔跑的速度，抵达了一座山峰的制高点。仿佛我就是光了，我的左右，都是灯盏一样的眼睛。 它们闪着智慧的颜色，我是其中的一种。 我是轨道里的速度，是翅膀里的温度，是乘着黄昏之舟，抵达彼岸的行者。 我走，它走。 它飞行，我也飞行。 我们始终没有分离。 就像此刻，我在茫茫旷野看着四周越来越沉寂，夜色越来越逼近人间。偶尔虫语呢喃，那么细，生怕惊动了谁的神思。 红月以慈悲的心怀，和我完成了彼此交替的词汇。我以感恩之心，合掌垂手:万法如一，终归虚无。 我，不过是梦了一场繁华后，回到了家园。 闭幕辞 1. 火焰灼灼。 有灰烬飞起来，有灰烬落下去。 在现场，你在一棵树下仰望到的果实，欺瞒了你几生？ 华衣裸露，那个托钵之人，把灰尘，一饮而尽。 2. 他们有一连串的证据。 僧衣下窝藏祸心；地狱门前的恶狗指着一堆瓦块，喊亲人。 这些我都信，可是。 我终究不能在五台山的迷雾里，把落单的异类挑出来，插上标签。 3. 观音寺我们许愿。 多么虚假的路！一夜有雨，夜夜有神明暗示。 每一次梦境重现，都是回不去的故土。 谁能把一个违心的誓言开成菩提，谁就是西藏礼佛路上的白骨。 我愿意匍匐，为这石破天惊的真相，祈求宽恕。 4. 水里点灯，花开花落。 梦是前世的梦，疼是下辈子的疼。 这样 ，不如拆开轨道，让那些异乡人，住在他乡，种菩提。 所有的呐喊都低于沉默，所有的流水都暗含漩涡。 你究竟在哪里重生？ 5. 时空逆流，我们的船只，被一只蝴蝶淹没了。 救起我的不是宿命，不是因果。 破开夜色，我能看到那颗闪闪发亮的星辰。 因为祭拜，她成了自己。 因为祭拜，她遗失了自己。 而幕布，在不远处徐徐落下，像极了那个梦。 墙角有蛛网粘住了飞行。 用手揪住的月光，刹那间点燃了一座城。 城里人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云冈记 1. “所有的路，都需要铭记……” 作为生活的一个繁体字，存在，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是的，在云冈，三次在大佛前仰视，就有三次光阴从远处折射下来，那些经过的石头，仿佛都有话要说。 2. 草木在阳光下，流水在阳光下，我在阳光下。 从此地到彼岸，仿佛走过光芒，才有了奔跑的意义。 云岗，以深邃的拥抱让我大汗淋漓。 需要忏悔的是，从某一个朝代开始，我们就开始了跋涉，以刀斧的力度，完成了从上到下的造型。 3. 山体被拆开。 容颜被缝合。 每一块石头以不同的姓氏，完成了大写的时光。 须弥山，莲花台，手持的净瓶，垂下的杨柳，在无数人的目光里，以持守，完成了昭示。 4. 你被认领了吗？ 你还有多少杂质亟待剔除？ 我坐下来，移不动每一个思维在脑海的呈现。 剥漆的彩绘，风化了的经书，救不起复杂的人间。 你能救了什么？ 5. 历史喊不动历史，唯有入定，才能看见缝隙里埋藏的真实。 天眼一直昭昭，我们蝼蚁般的匍匐，只能在横竖笔画上，提醒扭曲的心性。 不用再等了，在云冈，你又经过了蜕变。 脱下时光，换上时光。 看影子前后左右，一人。 一佛。 一念。 一空。 行囊 我已启程。 背上了稻谷后，就是背上了锋芒。但不会迟疑。 晚霞落满天际时，我把一行字揉碎。丢了的，不要了，即使心会顺着流光的方向，退步了几回。 一个人启程，带着露水和泡沫。 以此警戒，有些土地无须丈量。 要有足够的月光，够琴弦流淌。 听，伴着你抚摸月华的，是一双神秘的手。它托着翡翠的光泽，把水一般潮湿的心，抱了又抱。 把那些防不胜防的忧伤，设想了一万次。 甚至，在路上，愿意放开华发，铺设一场空梦，让运转的世界忽然停下来。 足够我们打量的繁华摆设，陀螺般旋转，这足够的迷茫，足够的空，和满。 身前身后今生来世的，沟壑山川，麻衣神相，在思维里左右突围。 忽而它们放空了自己，忽而它们面容狰狞。 路遇的众生，都有犹豫的好心肠。 走一路丢一路。 先是天空，然后是土地。 最后，流水不动了。 路断了。 月光被腐蚀了。 梦一直没醒，划动音符的手脚，静静地展开，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时候看得清清楚楚的时候，呐喊的喉咙停在中途，谁的名字都没记住。 花园里空无一人。 最后抵达的破房子里，我们带来的是，异地风吹花落后满目疮痍。 我们的背包，一副多好的瘪皮囊。 与云朵对视 仿佛这样才可以把云里的雨水，变为泪水。与云对视，需要一颗云一样漂泊的心。 需要在午后，艳阳偶尔隐入云层的瞬间，把目光收拢，在一个部位，看它轮番涌动。 轮番成为万物的形状。 云朵它本身就具有万物的生，或灭。 生出有情无情的草木和思想，或者本来就是一座虚空之城，只是一梦之间，就破开城门，把无数个自己纳入。 就如一片云里的水，所能繁衍而出的种种异象。 只是我们在其中，究竟不知云影里，那些身前身后事，只当幻觉罢了。 这样想，也这样移动。 恍惚间，不是我看云卷云舒。不是我的思想篡改了水，而是因为对视，完成了一个久远的轮回。 而是，我在我之外，存在，又消融。 夜雨寄 这必是我了。 是的，久违的感觉一涌出来，就有流泪的冲动。可境界和情怀都不是了，再想回到泪光里，只是臆想。 但总是被吸引的，这轻轻地抚摸，这敲响大地的蹄音，这湿润的孤独。 每一滴雨，都有一个我在轻轻诉说。 其实什么都不用说。 春远的时候，有流水。流水远的时候，有光。 总有你持续热爱的时刻，比如，静夜听雨，听它不紧不慢地把黑暗，顺序安慰。 从地而来，入地而去。来中来，去中去。 忽然想起入土的人，即将入土的人，和终要入土的人。说声安好。 雨有语言，你只是听不懂。 今夜舞起来的，是水。 曼妙。不可说。人天。土地。慈悲。  作者简介 宋清芳 曾用笔名山丹芳子，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诗歌委员会朔州分会秘书长。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鹿鸣》《诗林》《诗潮》《延河》《青年文学》《散文诗》《中国诗歌》《山东文学》等刊物,作品入选全国各大刊物年选，多次获得全国诗歌大赛奖项。第十六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代表。现为《朔风月刊》编辑。
(责任编辑：韩昕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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