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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思念的人
中秋之夜，品茗、吃着月饼，打开电视。央视秋晚上一曲《偏爱水中月》歌罢，却让我顿生惆怅。随即主持人说参与互动话题“你最思念谁”的留言，将有机会给被思念者所在城市点亮一轮明月，就更加勾起了我深埋于心底的感伤。我最思念谁？当然是我的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快13年的父亲。我又怎能忘记13年前的中秋夜，我们全家人最后一次开心快乐的团圆夜。 那年的中秋节与过往没有什么大不同，宁静的四合院里依旧一边垛着带蔓的花生，一边堆着成熟的玉米，这正是胶东农家秋收的大忙季节。唯一不同的是儿子不仅能满地乱跑，还会哇啦哇啦说话了。 父母都是极其普通的农民，执着而勤劳。在他们眼里，中秋这样的节日远不及春节。春节是过年，又逢冬闲。而此时却是“三秋”的开始，通常他们心里多惦记着那满山满院的活计。并非团圆不重要，而是父母与我一家三口经常能在一起，比起那些漂泊在异国他乡的人们，全家团聚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但是，儿子童稚的语言和咯咯笑声，还是让父母脸上的笑容绽放了许多。因为孙子的“驾临”，母亲还多做了两个菜。当母亲和妻子众星捧月般逗着儿子吃饱时，月亮早已挂上了天空，我和父亲便是“举杯邀明月，无影亦三人”。圆月美丽晶莹，皎洁如洗。她静静地望着我们这幸福美满的一家，也静静地望着普天之下或聚或散的每个家庭。 当父母带着白天一身的疲惫又投入晚间的加班——摘花生、扒玉米时，儿子也急不可耐地加入了增援。父母依旧抢先坐在院子南边的玉米堆旁，除了撕开玉米外衣要比摘花生费些力气外，他们主要担心玉米樱的刺挠我们年轻人受不了。我和妻子也习惯坐在北边摘花生，虽然手上会粘上泥土，但泥土却是儿子的最爱，他很快就跟掉落的花生叶和泥土玩得欢快。 当月亮更高的时候，我有些困了。父亲催促我们都先休息，他却还在如镜的满月下忙碌着。看着父亲佝偻的身体，已跳出农门的我不禁暗自感慨，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等将来一定把父母接到城里享福。 美好的憧憬伴着我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谁曾想，这个有些辛苦，但却幸福的中秋夜过后，再次的团圆竟成了永远难以企及的奢望。 两天后的下午，我在班上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原来上午父亲胃部疼痛难忍，就去了医院，医生说要多做几项检查才能有结果。敏感的母亲觉得情况有些不妙才告诉我。 一种不祥的预感也笼罩在我心头。父亲的胃疼断断续续已经半年多了，每次让他去检查，他都说吃把药就好了，说罢就踏上了那条永远也走不完的山路。这次如果不是实在坚持不住，他是不会同意去医院的。 我火速赶到医院，父亲输着液笑着对我说，没什么，看把***吓的，这不又不疼了。我的眼睛湿润了，我朴实的父亲，我坚强的父亲啊。 各种检查结果最终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但比预想的更糟。始发胰头又大量扩转胃部的恶疾晚期让医生选择了保守疗法，也带给了我们晴天霹雳。 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父亲微笑着回到了那个孤清肃杀的小院。又躺了两个月后，父亲微笑着闭上双眼，在一个月缺之夜离开了这个让他一生眷恋的地方。 夜寒如冰，痛极而泣；残月似钩，悔极而泣。望着那冷冷的弯月，我悲慨难消：果真“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此后几年，没有了父亲节的中秋节，农活少了一多半，笑声也少了一多半。再后来，在我们的一再坚持下，家里不再种田，但母亲并不适应城里的生活。她还是惦记那个古老的小院，或许屋里、墙上都印着父亲的影子；她还是喜欢村里的月亮，或许村里的月亮比城里的更明亮、更干净。 今年的中秋节，院子里没有花生，没有玉米，没有了儿子纯真的笑声（上了高中需要补觉），只有南墙下那几株已近干枯的黄瓜藤叶，在清风中独自瑟瑟，只有那一轮明月孤高地悬在天空。 七十多岁的老母亲看了一会儿晚会便沉沉睡去。我调低了电视音量，但“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朗诵却声声入耳。泪眼模糊中，我分明看见了，父亲正在院子中劳作，须发皆白。我朴实的父亲，我坚强的父亲啊。你可知道？你可知道没有了你的中秋夜，我便没有了得意尽欢，总使金樽空对月。 父亲，我最思念的人。我至情留言，可谁能为你所在的天国点亮一轮明月？ （作者：杨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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