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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魏先生 （小小说） 李冬 在我们村，老魏是一位特殊的外来户。他是一位有文化，有思想，有爱心的北京城里人。 第一次见到老魏，是在三年前。他是坐公交车头一回到我们村里的。进了村看见人就打听我在哪里，其实我并不认识他，因为我是村委主任，他要找我租一间房。我是在村委会见到他。 这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头发有点花白，但那两道眉毛，还是黑黑的。衣着很干净，戴着眼镜，像个知识分子。 “我是北京汇文中学退休的，老伴过世了，儿子结婚了，有了孙子，儿子请来了岳母照看孩子，我住着不方便，就来您这里租房了。”他说的很简洁。 我为难地对他说“我们村离县城很近，近几年来了好多外地人租房子。眼下，能住人的房子，估计很难了，不行您到别村看看？”我说。 他皱皱眉头，说：“离县城近的几个村我都去过了，实在是难呀，快70了，太远的我不能去了。你就帮帮我吧！” 我看此人很实诚，是个村里少见的文化人，就尽量想给他找一个栖身之所。忽然想到，我家的墙东，有个废弃的磨坊。十几年前有人在这里住过，闲置几年了，不知道他是否愿意住。 他听我说完，立即显现出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我说：“这房子好几年没人住了，我们给您你打扫干净，家具和生活用品您自己解决，房租我们就不要了，您注意安全就行。“他满意地走了。 过了几天，他儿子就开车把送到我们村里了，还带来了所有生活用品。那天他儿子对我一是感谢，二是嘱托。三是向我保证，有空就来看看老爸。其实，他的老爸在我们村里住了三年，他一趟也没来过。老魏一个人住在我们村里。 他就住在我家院外，我经常到他屋里闲聊。他生活特点，全在“俭省”两个字上。他说他的老家在邯郸，小时候挨过饿，受过苦。养成习惯了，到城里住了，还是改不了。老家的人，日子还很艰难，一想到他们，我的心里就不安了。 他每天坚持自己做饭，绝对不去村里的饭馆。他做饭的技术不错。他蒸的花卷，各个喧腾，蒸的窝头像“黄金塔”，他烙饼，层层叠叠、外焦里嫩。特别是他熬的棒子渣粥，特别香醇。我喝过几回，曾赞美过他：“此粥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喝。”他听了，得意地说：“熬粥，心里不能急，世上的好多事，都需要时间，需要耐心。说‘多快好省’，绝对是昏话。尤其是这个‘快’字，最是要不得。每个人都需要慢生活啊！“ 他有文化，我和他聊天受益匪浅。比如他对县里编辑的文学刊物发表的作品，总有他独立见解。记得他看了《李秉和发家记》这篇小说，就说了自己的看法。“有人说‘无奸不商’是不对的，应该是无诚不商。商人靠经营、靠智慧赚钱，世上确有奸商，但不能说经商的人全都靠着奸诈赚钱。这篇小说就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退休前是高中教师。文化功底不浅。时间长了，村里人都叫他“魏先生“。他自费定了几种报刊，最爱看的还是县文联编辑的《运河》，他说，对这本刊物，觉得有滋味。仿佛香味扑鼻的美味餐桌。一边读，他也能写点讽刺现实的小段子。写的也很有趣。我建议他投到县里的文学杂志上，他向我摆摆手，说：“我就是文化休息，登不得大雅之堂啊！” 和老魏结识了三年，但有些事一直是一个谜。按说他不胡吃海喝，不赌博，生活一直很节俭，可日子过得还是清贫。我曾婉转地问：“我说老哥，你每月几千元退休金，生活还这么清苦，攒下钱给谁花？”他只笑不语。不知他的心里守着什么秘密。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仔细问了。 就在今年国庆节的前几天，他说要去北京看看孙子，我给他准备了几样农家土物，花生，红薯，棒子面，让他带到北京去，我送她上了公交车，他握住我的手说：“过完节我就回来。这一句是我的第二故乡了！“ 没想到，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晚上，他的儿子就给我送来噩耗，突发心梗，他竟然过世了。我悲恸，吃惊，赶紧赶到医院。亲人给他刚刚穿好崭新的寿衣，面部慈祥，和睡着了一样。我对他说：“老哥。我来晚了，你勤俭一生，值得我学习呀。 安葬了老魏的第二天，我就和他儿子来到我们村，在他住过的房间里整理遗物。屋里最多的是书报，好有些邮票和照片。从一个塑料盒子里，看到260元钞票。居然找不到他的存折，还是儿子细心，从他的床底发现一个褪了色的铁盒子，铁锁锁着。我赶紧回家找来工具，撬开了锁头，才发现了隐藏多年的秘密。里面居然是厚厚的一摞汇款收据，整齐地摆放着，放在一封牛皮信封里，我们俩分明看到，汇款地址是“河北省邯郸市东风街21号东风小学” 啊！原来他坚持助学已经有十几年了，每月500元。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雷锋做了好事，还要记在日记本上，可是见不到他没日记本啊！ 想到这儿，我尽管悲痛，心里也就释然了。我终于彻底知道了他的秘密，原来是把省下的钱，捐献给了家乡小学的孩子们了呀！ 看到老爸这么简朴，儿子小魏也很动容，泣不成声地说：“老爸呀！你何必这么傻呀！你也没回到老家看看，您的钱，真的用在孩子身上了吗？” 此时，我才发现床头有张不大的条幅，上面写着两个字“观海”，仔细一想，才明白着两个字的深意、儿子看了，泪眼婆娑地说：“我爸，就是这么心胸开阔的人，就如同大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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