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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上青青草
三围的山坡，翠拥绿簇，饱吮了阳光水分的芽叶，一串串，一球球，攀枝曳桠，堆叠作沉沉的云朵，绿被样满山满岽地披覆；微雨里的山岚，浅梦的轻纱一般，舒卷着曼柔的身姿，时而在芽梢叶际间调戏似的亲吻，忽又偕伴向着绿翠的坡顶飘飏；一条山涧里款缓而来的小溪，滢滢的溪水，仿佛豆蔻里的女子，清纯，羞涩…… 阳历三月，武夷山里到处是新绿浓翠的景象；一个撮斗样的山旮旯，满是仲春枝繁叶茂的旋律。 星期日。又是野牛——石城县美丽达自行车队——疯狂的日子。 前些年，野牛形成每周六骑行的惯例。但，一天的疯狂，不足以挥斥野牛的野性，因而，渐渐地，去年成型了周六骑行、周日徒步的新惯例。3月29日，微雨；又加上星期六一天骑行的疲惫：好些野牛泄漏了徒步的意兴。但，仍旧有一群野性十足的野牛，分乘两辆轿车，在摘金银花的名义下，来到距石城县县城十五六里的这个武夷山里的山旮旯。 这个山旮旯原本是有人家的。出于统一和安全的考量，别处的土坯房全都拆除，代以白亮外墙砖混结构的农舍；这里偏僻，又一两户人家整体易地搬迁，几间土坯瓦顶的农舍得以保留。 我们一如探幽猎微的访客，走近农舍，走向岁月深处。几间土坯瓦顶的农舍已然现出几分颓败，但“凹”字样的格局，揽住一个桃李掩映下的小坪，让人想起萤火虫穿行的夏夜，夏夜的丝瓜藤里，一群垂髫童子围着坐在竹椅上的母亲，一边轻摇蒲扇，一边哼唱“砻谷子，西西索”的情景；小坪外是篱笆围住的菜园，菜园的篱笆下，踩得溜圆的卵石砌就的歪斜小径，满是“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的意境；石径外就是那条款缓清滢的小溪，小溪的羞涩被各样灌木笼住，蓊郁的灌木间，一棵梅子树，带着小水珠的翠叶里，缀着一粒粒簪头样的青梅，梅子树的缝叶间，可见几块跳石击着清滢的溪水，仿佛正唱着“小桥流水人家”的歌。 中国的农民，全都是物化的诗人；他们用茅檐竹柳菜圃篱笆石径小桥流水，创造出诗意的田园，诗意的生活。 我想起白亮外墙砖混结构的农舍，想起这个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新农村建设运动：在脱贫奔小康的大潮里，十亿农民告别“茅檐低小”，住进比城里人更为宽敞的白亮外墙砖混结构的新农舍，这是我们这个时代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呀；然而，白璧微瑕，一排一排的整齐划一的新农村，俨然新农城，了然没有了“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不由得让人唏嘘，唉…… 我们一朵金银花也没有摘到。然而，这并没有打击我们“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热情；我们登上停放在兴泉铁路正在开挖的连接石城宁化的隧道口的施工坪里的轿车，向着东华山——武夷山石城宁化间的一座高峰——胸怀里的柳家庄奔去。 野牛大多是县城里的工薪族，衣食住行无忧，但也没有多得让人忧心的积蓄。我想，这或许是生活的最高境界，也正是野牛能够“疯狂”的原因吧：生活无忧，又不致心为物役，逍遥自在！ “春季里么就到了这水仙花儿开，水仙花儿开，年轻轻的个女儿家呀踩呀么踩青来呀，小呀阿哥哥……” 春风里，轿车在烂漫山花的盘山公路上弯旋；我的心宇，轻飏马红莲《花儿与少年》甜润而冶艳的歌，一面又在撮斗样山旮旯新绿浓翠的背景上现出稚拙体的字幕，“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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