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匈奴

第四章

林茂森/著

46、焉支山  单于行营  跑马场  日外
单于行营。跑马场。
焉支坐在木凳上，面容红润慈祥。他一边绣花，一边看铁丹骑马射箭。
铁丹骑马洒脱英俊，威武勇猛。一个匈奴骑兵教习铁丹马上射箭术。
匈奴兵走马拉弓，作出示范性动作，箭箭射在草靶的不同部位：“这叫舍身取首……这叫夺命钻心……好！再来。这叫断肢废肘……这叫摘取红缨……这叫一箭中的……”
两人箭影飕飕，眼花迷乱，直射得草靶烂成一堆。
焉支看到铁丹箭箭中靶，脸上洋溢着喜悦。她将绣花巾放在地上，拿出那半枚胭脂玉佩，擦拭着，欣赏着，口中喃喃自语：“铁哥哥，你在哪里呀！二十年如一日，我终于把我们的铁丹，培养成人！等他完成学业，这半枚玉佩，作为见证，我让他带着，离开焉支山，千里寻父，认祖归宗，让你们父子团聚……”
 
47、马厩  日内
马厩内，铁老哥在马槽中添草，四五匹马围住马槽。
驿丞走进马厩“呔，下午差官要换马，你为啥不给马匹多加草料？”
驿丞骂骂咧咧，不容分说抡起马棒，照着铁老哥就是几马棒。
铁老哥“哎哟”一声，倒在了马厩中。
 
48、铁匠棚  日外
一练驼队要离开客栈，一位客商和两个骆驼哥站在莹儿面前。
莹儿一手提一个小桶般的驼铃，递给一个骆驼哥。
铁老哥驼着背，瘸着腿，走到商客面前，拍着客商的肩，真诚地说：“我这个客栈，就是马帮驼队的家，欢迎你们常来常往……”
客商拉着铁老哥的手，笑眯眯地说：“铁老爹啊，你辛苦了！说实话，没有客栈，没有铁匠铺，马帮驼队就寸步难行，我们打心底里感谢你……”
铁老哥拍拍商客的手说：“只要有驼队经过，我就送两个驼铃系上驼架。盼就盼丝绸路畅通，盼商队常来常往，我效这点力，算不得什么！”
客商两眼笑成了一条缝，招呼骆驼哥：“快去，把我们的胡桃、胡椒、胡萝卜统统拿来，留给铁老爹，让河西走廊人民分享。”
几个骆驼哥飞跑过去，扛来几大包，放在铁匠棚中。
骆驼哥们依依不舍地离开铁匠铺。客商万分感叹，边走边对骆驼哥们说：“好人啊，铁老爹真是一个好人啊，马帮驼队都知道，硖口城里有一个铁老爹，他的美名，传遍河西走廊，传遍了丝绸之路啊……”
此刻，翟大爷赶一群羊走过来。
铁老哥乐呵呵地说：“翟大爷，您老人家赶着羊群收圈啊。”
翟大爷笑呵呵地说：“是啊。我看到，你又送驼铃！商客叫你铁老爹，是得改改口啦，老啦，比不得当年啦！”
说着，笑眯眯地赶着羊群走去。
 
49、铁匠棚  客栈  日外
铁匠棚边，堆满了马帮垛子。
“铁老爹客栈”前，拴着马匹，一个乌孙装服的人在喂马。
 
50、铁老爹客栈  日内
铁老爹客栈客房内。
一个乌孙青年躺在木板上，一位老郎中仔细地为他诊脉。两个乌孙人焦急地守候在木板边。
老郎中把完脉，神色忧虑地说：“铁老爹，你这位客人的病，没有一年半载，怕是治不好！”。
一个乌孙人压低声音问：“先生，您想想办法，只要能医治好奴尔骑士的病，需要多少钱，我们都给……”
老郎中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乌孙客官，你们的同伴，患的是伤寒症，一时半会治不好。好在他年轻，只要按我的药方服药，三五个月定会有效！”。
两个乌孙人不约而同惊诧道：“三五个月……”
老郎中关切地说：“铁老爹，这种病，弄不好，是要传染的。”
铁老爹阴着脸说：“管不了那么多，治病要紧，请您快开方子吧。”
老郎中坐在木桌前，摊开一方绢帛，摆上笔墨，书写药方。
 
51、铁匠棚  铁老爹屋内  夜内
屋内。一盘土炕。一盏青油灯如豆。
莹儿在火炉边熬中药。
大狗安静地卧在地上。
铁老爹、两个乌孙人坐在炕桌边。桌上摆着一盘馍和几碗冒着热气的茶水。
一个乌孙人愁憷地诉说：“铁老爹，在丝绸路上，谁都晓得你是个好人，你是马帮驼队的贴心人。我们也不瞒你，就对你实话实说了：我们是乌孙国派出来，以马帮作掩护的使者。大汉想和乌孙结盟，乌孙王不知虚实，派我们四个来长安打探真假，我们探知大汉人口众多，国势强盛，真心诚意与乌孙联盟，共同抗击匈奴。所以我们急着赶回去复命，促使乌孙派出使节，早日与大汉联盟。可是途中，奴尔兄弟染上重病，耽误了行程，好不急煞人啊……”
另一个乌孙人看着铁老爹，吞吞吐吐地说：“老人家，我们的意思是…是…请你帮帮我们，奴尔兄弟寄居在你家，请你照料他养病，等他病好了回乌孙。你看，你能帮帮这个忙吗？”
铁老爹仔细听着，抬起头，爽快地说：“汉朝、匈奴和乌孙国，都是炎黄子孙，你们话说到这份上，奴尔兄弟就留在我家，乌汉联盟是大事，救奴尔性命也要紧啊……”
两个乌孙人激动地站起身，双手拱拳，颔首打躬，长揖而别。
 
52、铁匠棚  日外
铁匠炉前，铁老爹驼着背，手握铁锤，一锤锤打在铁砧上。
乌孙奴尔躺在木板上。
大狗卧在一边。
莹儿端来一碗中药，温情地看着奴尔，亲昵地说：“奴尔哥，快起来喝药。”
奴尔病歪歪地爬不起来，莹儿放下药碗，扶起奴尔，身子撑住奴尔后背，端起药碗，递在奴尔手中。
奴尔充满了歉意，“咕嘟咕嘟”喝完药，脸上渗出晶莹的汗粒。
 
53、硖口古城  街道  日外
硖口古城街道上，商旅川流不息，街道两边商铺生意兴隆，叫卖声此起彼伏。
突然，天空中尘灰蔽日，城外杀声震天。
城墙上，守城兵士高喊：“匈奴来啦──匈奴来啦──”叫喊声中，只见箭杆“嗖嗖嗖”飞向城头，守城兵士在惨叫声中纷纷倒下。
城内，守城兵卒紧急防御，慌乱地关闭城门。城内人喊马叫，鸡飞狗跳，街上行人乱作一团，商贩乱成一锅粥。
城门突然被攻破，匈奴兵士像洪水涌入城中。
守城将士英勇抵抗，宁死不屈，战死在城门洞中。
匈奴兵士“杀──”声震天，在街道上烧杀抢掠，街上一座民宅火光冲天……
铁匠棚对面，几个匈奴兵“嘻嘻哈哈”，将杂货摊女人摁倒在地，有的脱衣服，有的解裤带，剥光了女人衣服。
女人挣扎着、反抗着，哭声、骂声、求救声凄惨悲烈。
匈奴兵按倒女人，欲对女人非礼。
铁老爹见状，愤怒之极，提起铁锤，瘸着腿，怒冲冲从铁匠棚中跑出来，朝匈奴兵冲过来。
女人羞辱难当，趁几个匈奴兵稍一迟疑，顺手操起货摊上一把菜刀，“咝啦”一下自刎毙命，鲜血流了一地。
几个匈奴兵见状，“嗷嗷”乱叫着，逃离了杂货摊。铁老爹急忙扑倒在地，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抱在怀中，手捂刀口，满手鲜血，悲愤欲绝地吼道：“畜牲！灭绝人性的畜牲……”
一双儿童从里面跑出来，看见血泊中的母亲，哭着喊着“妈妈……妈妈……”痛哭之声撕心裂肺。
街头，一群匈奴兵掳掠男女，吆喝着用绳子练在一起，驱赶着俘虏，行进在大街上……
匈奴兵士有的赶牛羊，有的抢布匹，有的抢粮食，有的抢物品，边走边“呃哈哈哈哈……嚯哈哈哈哈……”高傲地狂笑着，扬长而去。
 
54、铁匠棚  铁老爹屋内  日内
屋内。木板上叠起高高的被子，奴尔靠在被子上。
木板前是一张破木桌，铁老爹坐在木桌一边。
大狗安静地卧在地上。
莹儿端来饭菜摆上木桌。
铁老爹端起饭碗谦让：“奴尔，我们一起吃饭吧。”
奴尔病秧秧地动了动身子。莹儿端起饭碗，一勺勺喂在奴尔口中，象哄小孩似的督促道：“奴尔哥，莹儿今天做了肉面条，可香啦，多吃点，给你补补身子。”说着，莹儿脸上泛起了红霞。
铁老爹低头吃完饭：“莹儿，喂奴尔多吃些，体力恢复快，病才好的快些。” 说着，站起身，出了门。
莹儿起身盛了饭，将小勺伸在奴尔口边，奴尔却不肯张口。莹儿怔怔地看着奴尔，看着看着，鼓起勇气，羞怯地在奴尔脸上“啵”地亲了一口：“奴尔哥，听话，多吃几口饭，身体好的快……”
奴尔吃力地咧了咧嘴，张大了嘴巴。
 
55、硖口古城  街道  日外
街道上，商铺生意冷落萧条。
几个街民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一个女人哽咽地：“我家男人被匈奴人抓走了，你说我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等着吧，苦日子，很快就会过去。你没看见，甘凉大道上，“霍”字大纛，迎风飘扬。听说，冠军侯霍去病，就要出征河西，汉朝就要攻打匈奴了。”
“可不是，听使者们谈论，博望侯张骞，再次出使西域，大汉联合乌孙国，要彻底消灭匈奴。”
“唉唉，河西走廊，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啦！”
……
 
56、焉支山  匈奴营地  日外
焉支山。匈奴营地（字幕：焉支山  匈奴营地）。
营地中，号角声声，兵荒马乱。几名匈奴骑兵打马飞奔，有的吹响号角，有的高声喊话：“霍去病来啦，霍去病来啦，单于有令，半月之内，军民一起撤离焉支山……军民一起撤往漠北……”
号角声声……喊话声声……哭喊声声……
 
57、马厩  夜内
马厩内，铁老爹手提灯笼，驼着背，瘸着腿，在马槽中添草。
驿丞走进马厩，二话不说，一把夺过灯笼，扔出马厩。
马厩内一团漆黑。
 
58、焉支山  单于行营  焉支营帐  日内
焉支营帐内。
焉支坐在几案边，手拿半枚胭脂玉佩，以泪洗面……
铁丹走进营帐，看见焉支哭泣，不解地问：“阿囊，你咋哭了？是孤涂不争气，又惹阿囊您生气了！”。
焉支深情地抱住铁丹良久，放开铁丹，拉住他的手说：“孤涂，眼下，匈汉河西之战在即，可汗有令在先，阿囊出不了关隘，只能随可汗营帐，一起撤离漠北。你独自下山去，与你父亲团聚。这半枚胭脂玉佩，是阿囊和你爹爹当年的信物，你拿着它，作为你们父子相认的物证。我已安排心腹勇士护送你，你们拿着可汗信使的令牌，趁乱躲过守关兵马，下山去寻找你爹爹。阿囊走后，你将成为焉支山下，最后一个匈奴，希望你记住阿囊的话，为保护丝绸之路劬力……”说着，焉支泪如泉涌，狠心地推开了铁丹。
铁丹将半枚胭脂玉佩装进衣兜，转身抱住焉支，失声痛哭：“不，阿囊离不开孤涂，孤涂也离不开阿囊，孤涂不走，孤涂要保护阿囊……”
焉支举起拳头，打在铁丹身上，沉着脸，嗔声训斥道：“孤涂，把你的左右铭，给阿囊背一遍！”
铁丹哽咽地道：“三更灯，五更鸡；头悬梁，锥刺股；幼勤学，知书礼；人谦诚，有作为！冬三九，夏三伏；好男儿，勤练功；体魄壮，武艺强；为家国，劬效力。” 孤涂没齿难忘！”
此刻，一个匈奴兵走进营帐：“焉支居次，按照您的吩咐，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几时出发？”
焉支擦去泪水，满意地点点头：“复陆支勇士，我平日对你咋样？”
复陆支斩钉截铁地说：“居次平日，对奴隶娃子恩重如山！”
焉支点点头：“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你为我效力的时候到了，你愿不愿意为我，牺牲你的生命？！”
复陆支斩钉截铁地说：“奴隶娃子，万死不能报答居次的恩惠！请居次放心，奴隶娃子就是死十次百次，也一定要把王子安全送出关隘！”
焉支满意地：“很好！现在，乘军民混乱，你们即刻出发。快走！”
铁丹“扑通”跪倒在地，向着焉支“嘭、嘭、嘭”叩了三个响头，站起身，猛地抱住焉支亲了一口，转身拿起几案上的令牌，紧随复陆支，走出营帐……
 
59、焉支山  草原  日外
匈奴牧民一步三回头，在焉支山草原上流连迁徙，家家户户拖家带口，牛马驮着帐篷辎重，牧民赶着羊群、牛群，向西行进。一个匈奴回头看看，亮开了歌喉（歌声哀怨低沉苍凉）：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失我祁连山，
使我六畜不蕃息；
亡我焉支山，
使我妇女无颜色……
 
60、焉支山  大斗拔谷  日外
焉支山。大斗拔谷（字幕：焉支山  大斗拔谷）。
两骑匈奴骑兵，在崎岖的山谷中飞马奔腾。
突然，铁丹坐骑踩落悬石，连人带马翻滚着，掉进谷底。
复陆支勒马回头，看得毛骨悚然。复陆支将马拴在柴稞上，飞身跳入谷底，只见马在崖边牧草，铁丹一动不动躺在崖边。
复陆支飞赴在铁丹身边，摇着铁丹，连声呼唤：“王子，王子……”
复陆支急忙伸手在铁丹鼻间探了探……
复陆支跪倒在地，双手合十，拜天拜地：“观音娘娘，弟子有难，请赐予我神功吧！观音娘娘，弟子有难，请赐予我神功吧……”
拜毕，复陆支抱起铁丹面壁石崖，然后打坐于铁丹身后，推出双掌，用足了真气。
只听复陆支“啊”地一声，一只神掌如弹簧般飞出，一团红光笼罩铁丹全身！又听复陆支“啊”地一声，又一只神掌如万箭齐发，箭箭刺中铁丹后背！
约莫过了足足一个时辰，红光陡然消失，神掌陡然缩回。复陆支、铁丹突然瑟瑟发抖，跌倒在地，复陆支口吐鲜血、铁丹七窍生烟……
 
 
(下接第五章)

 

作者简介:林茂森,曾用名森林,1959年生,1976年工作,研究生学历,中共党员,甘肃省山丹县人。系甘肃省作协、视协会员,张掖市网协理事、市书协、摄协会员。

一生自悟并践行“光荣属于埋头苦干的人,幸福属于艰苦创业的人,真知属于大胆实践的人,成功属于勤奋追求的人”之真谛。工作之余,爱好书法摄影,潜心文学创作,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表作品,著有论文集《实践与思考》、小说集《人生路》、散文集《生命河》(获全国伯乐文学二等奖)、《森林小说散文集》;《山丹旅游》专集(获金张掖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20集电视文学剧本《天意》、电影文学剧本《最后一个匈奴》分别获甘肃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影视剧本推介奖”,电影文学剧本《路易·艾黎》获甘肃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影视剧本潜力奖”,电影剧本《乡村有爱情》由国家电影局备案立项;发表“大型山水实景歌舞剧”《炀帝西巡》文学剧本、“大型舞台内景历史剧”《苍狼战神霍去病》文学剧本,创作电影剧本《沙漠上的培黎医院》《“新冠”众生相》、微电影剧本《韶华》;即将出版《黑河民俗》(上下编)《金张掖旅游》专集;主编《山丹县域经济社会发展研究》,合编《山丹史话》《山丹放歌》《山丹民歌》《百花池》《焉支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