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成熟时节(组诗五首)
王一秀 樱桃成熟时节 樱桃红了, 年轻的心, 经不住那鲜艳欲滴的诱惑。 麦浪起伏, 柳绿花红, 挽着裤腿的我们, 便钻进了樱桃丛。 我们吃樱桃, 不是用手, 而是用唇和舌。 躺在麦垄上, 樱桃枝穗便逗惹似的拂我们的脸。 常有人回忆童年, 说忽然就来了看园子的老人, 先是狗追, 待被吓哭了, 老人便说:吃吧,吃吧。 我们的故事, 不是这样。 因为, 樱桃林子就是我们自家的, 谁来追? 谁会说? 樱桃红了的时候, 就忆起很多故事, 就特别想念故乡⋯⋯ 桑椹紫红 桑椹紫红, 会红得日子很长, 成熟在枝条上, 次第排开。 夜里的每个梦, 便都盼望着明天。 矮矮的土墻外就是塘湾, 粗大的桑椹树, 便把手臂探出了墙外, 仿佛在向我们召喚。 召喚我们转移跳水表演的舞台。 一群光屁股的少年, 便逾墙上树, 让桑椹把嘴唇吃红, 把软甜全化入感觉, 拍拍圆圆的肚子, "扑通"—— 在粗大的桑枝上, 又开始了新的冒险。 奶奶常小声喊: “小心呀,小心呀!” 我们却照常一个个争先跳下去。 那喜悦而担心的喊声 至今似乎仍响在耳边⋯⋯ 红杏.水白杏 红杏比水白杏, 当然熟得早。 麦黄时节, 白柳条筐便把红杏盛满, 覆上带露水的叶子, 开始走向集市, 走进亲戚的门坎。 红杏, 个大的一种其实叫 “关老爷脸”, 像鸡蛋。 个小的一种叫麦黄杏。 麦雀儿在麦垄里叫的时候, 红杏便开始装满了蜜。 水白杏, 熟在拣麦子的时候, 身材是种椭圆的线。 成熟了也是白而光洁, 很像忧郁的九姑。 姑夫为寻个好日子, 去了关东。 关东没有水白杏, 水白杏只有家里才有。 姑夫来信这样说。 我替九姑读信的时候, 九姑哭了⋯⋯ 红草莓 红草莓有两个品种, 一种个大的, 是三叔和保定婶婶从保定带回来的; 一种苗条而清香诱人的, 是杏姨自己种成的, 我觉得她应该叫香草莓。 三叔闯保定, 是带着杏姨的目光走的。 不知怎么, 回来就领了一个未过门的保定婶婶。 杏姨种草莓, 种了三年, 香草莓已经种成了。 我喜欢杏姨的香草莓, 三叔却不敢从杏姨的 园子边走。 杏姨仍默默地, 种她的香草莓。 三叔终于走进了杏姨的园子, 说要看看, 她的香草莓。 保定婶婶突然地 就走了, 个大的红草莓却留了下来。 三叔的黑杆儿洞箫, 呜呜咽咽地诉了半夜⋯⋯ 于是, 暮春初夏, 我就常常想起家乡的两种草莓了⋯⋯ 红樱桃 你给人的感觉 很像是春天的一种向往 娇艳欲滴来不得半点杂质 像莲一样 一经用了香皂的手接触 便不再洁白 你的外表很娇嫩 却在山里的沟堰上 长大成熟 羞涩柔弱的似乎太娇气 却正表现了你始终如一的纯真 大雅之堂里的那些种类 几代前都是长在荒郊山野 别看它们贵族得很 雕花的盆盛了 还得保持恒温 只是它们的祖先 偶然的机遇走进了花房 后代们便昂扬起来 甚至还鄙夷着互相轻贱 哪如你 在哪里都娇嫩 在哪里都鲜艳欲滴 在哪里都始终纯真 看似娇嗔 实际上却是一种天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