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生博

我在故乡
寻找儿时的小路
那坑坑洼洼
下雨天的泥泞
曾给我走出故乡的激动

我在故乡
寻找读书的窑洞
那一盏盏小油灯
曾在我们手里
照亮过故乡深冬的黎明

我在故乡
寻找快乐的小河
那朵朵浪花
曾为我们劳动后的欢笑伴奏

我在故乡
寻找那片枣林
那皮薄肉厚
又紅又甜的枣子
曾给我们长了许多威风

我在故乡
寻找那口大井
她浇出的那片高梁
攆走了村里小孩饥饿的哭声

我在故乡寻找
小路变成了水泥公路
窑洞变成了一座高楼
小河溶入了水库
枣林已换了品种
那口大井已被弃用
就是儿时的伙伴
也只能靠在村口
晒着日头

我在故乡寻找
找到的只有昔日的故事
找到的只有昔日的乡音
还有
我那年迈母亲
更加疲惫的双手

我躺在肥沃的田里
感到自己就是要播下的麦种
所有绿色的原野
金色的海洋
都是故乡的富有

我来到父亲墓前
诉说我的乡愁
世上最高的山
莫过于父亲的坟头
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莫过于家乡的热土

我的根在这儿
我的故乡
你永远在我的心里
我的故乡




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
如今很多很多
请你放心吧
我还是走那离开时的路

回家的路
如今很宽很宽
请你放心吧
我还是走那放羊时的路

回家的路
如今很展很展
请你放心吧
我还是走那有故事的路

我要离开沒有灵魂的城市
回故乡吸一吸年的味道
请你放心吧
我不会迷路

那回家的路啊
是我给父亲去叩头的路
那回家的路啊
是母亲眼巴巴等我归来的路



故乡的传奇


我的故乡铺满传奇
听得我神神迷迷像个醉汉
爷爷讲完婆婆再讲
多得像樱桃树上的紅脸蛋

泥河沟底有个志公泉
泉水甘甜
还有一丝丝酒香飞溅
这就是醴味
这就是故乡礼泉的渊源
这泉水就是奇妙
舀一碗解了渴 
还除了许多病患

神牛也爱上了清泉
深夜常来痛饮
脚印留在了石板
一位老道
砸碎牛的犄角
盗走宝贝
神牛变成了石牛
后腿在泥土里深陷

这位老道真是个坏蛋
他还拔走了一群小鸡的羽毛
从此后
小鸡有翅飞不出地面
遇到路人坡上行走
就啾啾叫着给自己伸冤
那尖尖的小嘴
神灵灵的眼睛
着实让人心酸

朝阳山顶有一个寺院
顶着玉皇大帝的宫殿
都说刮风打雷的日子
它磨天庭的声音
方圆几十里都能听见
为什么它能挺直腰杆
都说是泾河号子为它鼓劲
都说是慈善在诵唱中弥漫

顶天寺对面的嵕山
下面有七十二泉宋
山体风水鼎盛 
山顶瑞气冲天
一千二百年内 
要出三石六斗菜子粒数的人才
其中还有风流人物
重整河山

嵕山主峰像一个笔架
唐太宗就葬在里面
《兰亭颂》生前还沒看够
带到身后慢慢品研
那陵头上每晚都有火球旋转
都说是六骏竟技的景观
旷世经典
也引诱了盗墓者的贼胆

笔架山西边
烟霞洞挂在山间
那是汉代高士郑子真亲手开凿
半年打断了几副钢钎
他在这里隐居耕读 
心灵放归自然
有一日朝霞穿过森林
洞里有了一道紫岚
高士称这是烟霞
躺在洞里悠闲

笔架山山坡
有拣不完的羊粪蛋
那是给唐太宗修陵时
羊群运砖留下的纪念
郭裕禄领社员拾粪施田
袁家人生活就像坐上了火箭
郭裕禄说这羊粪蛋里藏着文化
袁家村才成了美丽乡村的名片

赵镇的石鼓
是刘秀从家乡担来的佛緣
为兑现对玉皇大帝的诺言
行走几千里铁扁担沒有离肩
临近甘泉宫歇了一口气
一只石鼓落在了兆村村南
一气之下将扁担扔到县东
那里叫起了扁担山一直流传

建陵的烙面筋道香馋
一锅和气汤最为关键 
全家老小
图的是热热乎乎团团圆圆
既然是一家人
就別你呀我呀
口味不同 你怨我烦
否则 铁打的江山
也经不起水淹

骏马的小戏
短小精悍
田间地头
街道村院
锣鼓一响
黑压压一片
演的都是咱身边的事
唱的都是咱心中的情感

尧都的萝卜王 
八辆牛车拉不完
庄河的石榴 
籽粒饱满脆又甜
山底的御杏 
汁多肉肥美又鲜
堡里的御枣 
火红的灯笼映天边
叱干的苹果 
香飘万里色泽艳
还有那壮美昭陵的平台哟
勾起游子把故乡念

我的故乡铺满传奇
山山岭岭都有醉心的梦幻
件件物物都包藏着神秘的启示
故事里的人都承载着未来的夙愿



父 亲


我以为
我的心也被埋进黄土
随你一起走进天堂
岂不知空荡的心房
记忆来了一次疯长

记得儿时的大年初一
你把儿拉到门上
长鞭子在空中
甩得巴巴作响
你说
这就是咱家过年的礼炮
泪水掉在了地上
从此后我知道了何为地主
过年是最大的心伤

记得考大学那天
你将儿送到考场
象有什么话要说
嘴动了动几下
却最后一声不响
考试完我回到家里
两个玉米塔
你和我妈妈三天剥完
眼睛里有了血丝
有了忧虑的目光
直到我走进大学校门
我才知你那天怕我考中
脆弱的心再受一次挫伤
因为你的弟弟
我的四爸 
高考考中
就因为政审沒有通过
我的奶奶从此后
眼睛失去了光芒

我还记得上大学那天
你和四爸把我拥抱
四十多岁的人了
哭得热泪滾淌
你叮咛我
要记住那位老人
好好报答国家的培养
你用十年泪水酿成的美酒
款待了亲戚乡邻
把亲戚乡邻送来的鸡蛋
宁愿放坏
也舍不得香润一下自己的胃肠

我还记得每个暑期
你都带上字条
让我给乡邻帮忙
你说爸这一辈你可以不管
这乡邻的事情
可一定要放到心上
办事花了烟酒
就当你领爸
喝了一次高级鳖汤
你还说要尽量去帮人
整咱的人
才后悔自己当年的荒唐
要这样去想去做
浩劫才不会象乌鸦
又落到树上 

我还记得很清
病中的你
让我打开家里的仓库
把你当房匠
用过的工具装进竹筐
叮咛我
到时放到你的墓道
你说到另一个世界
你还要盖房
你说没有房住
叫什么天堂

你走的那天晚上
叫二弟把手机关闭
你说我心脏做了支架
经不起悲伤
你说我一人奋斗
你也沒帮上啥忙
你说我让你
在人面前挺起了胸膛
我一回来
就可能折腾你
又去不了天堂

送你那天早晨
我肝胆欲裂
放声狂嚎
我哭你对儿百般养育
咋不给儿报答的时光
我哭你对儿满怀希望
咋不陪儿去等那个梦想
我哭你这么多亲戚乡邻送你
你也不睁开双眼望望
我哭我从此后
天塌下来能否顶上

………………


我以为
我的那颗心已埋进黄土
谁想它比从前生命力更强
因为它的根
扎在了你的心上




家乡的牵念


离家的时候
心里曾是一种光荣
满以为翅膀硬了
再也不用父母操心
再也不用父母省吃俭用
面对父母的泪水
只理解了要建功立业
我哪里知道
这才开始了
乡愁的里程

离家之后
心里曾有一种忠诚
总以为把事业干好了
就叫做爱国尽忠
面对父母的唠唠叨叨
还以为他们老了
再也为自己操不上心了
我哪里明白
父母是怕我回到村子
感到陌生

后来我长大成树
心里有了自豪
总算是树林里的林木
走起路来昂头挺胸
父母却异常平静
领我去走巷串户
把我带回来的好烟好茶
全部散给乡亲
我哪里知道
父母是帮我修着一条退路

父亲得了急病
乡亲们举着火把
山路上小心翼翼
用担架
抬了三十多里
医生说再晚一会
肯定就丟了性命
我对乡亲们弯腰鞠躬
生命里
懂得了什么叫真情

母亲下葬那天
乡亲们挥泪送行
每个人
都为她悲痛致哀
每个人
都想为她坟头多垒一锨黄土
大家说母亲宽厚待人
教育子女有功
我悔恨交加
恨不得五雷滚过大地
炸开一道裂缝
让我钻进去
好好痛哭千声万声

从此后
看到哪里的江河
就想起家乡小河边的微风
望见什么地方的炊烟
就想起妈妈手擀面的味道
瞧见哪里的窑洞
就想起父亲窑门前扛麻袋的身影
我明白自己已走到了秋天
落叶就是自已
掉在地上拾不起来的春秋

从此后
每到年关
我都要站在家乡村囗
看着越来越多的陌生面孔
心就一次又一次地流浪奔走
但我明白
流浪中虽然有着忧伤
但焰花鞭炮声中
我的灵魂
不会在这里露宿街头

我要回到家乡去
我知道
走出去的梦有多长
回来的路就有多远
我明白梦里的牵挂
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但我还是要回到家乡去
把自己的灵魂点燃
装进大红的灯笼
挂在家乡古老的牌楼



黄土迷情


小时候
父母告诉我
你要努力呵
走出黄土地
把根埋到了这里
你就有淌不完的汗
吃不完的苦
流不完的泪

长大后
我真的走了出去
父母掸掉我身上的黄土
叮咛我
一定要振翅高飞
去问一下天神
辛劳的农民
为啥都是穷苦的命运

后来工作忙碌
回家的次数少了
父母打来电话
责问我是不是忘记了黄土
父亲说 
上帝用黄土给予咱生命
母亲说 
黄土可是咱不变的皮肤

我把父母接进城里
和我一块居住
但父母
望着水泥墙常常发呆
他们说这儿
没有办法吼一吼秦腔
他们说这儿
没有办法尽情地呼吸

我只好
送父母回到故里
看父母和乡邻拉话的亲切
看父母果林里穿行的喜悦
我明白了什么是幸福
它是不同的夜晚
不同的心里
拥有的同一个美梦

从此后
我黄土迷情
闹不清楚
到底是
自己滚在黄土里
还是远离黄土地
才对上父母的心思
才符合父母的心意

我陪父母
在老家过年
问父母
对黄土到底是什么感情
请让儿
解开这心里的疙瘩
请让儿
心里畅亮着去迎春风

父亲说
再根深的树木
必须向往天空
才能对得住黄土地的肥沃
母亲说
风筝飞得再高
断了线儿
就丟失了魂灵

我终于明白
天就是地 地就是天
天扬着生命的帆
地扎着生命的根
人这一辈子
要头穿过云层
脚踏进大地
踩着像父母一样纯朴的黄土



姨妈


三年了
你还是那一张笑脸
人间的酸苦你都尝过
为什么还笑得这样灿烂

出生时
妈妈只看了你和姐姐一眼 
便双目紧闭
走得好远好远
你和姐姐同一天被人抱走
整夜的哭声
哭落了满天星盏
你成了我母亲的姐姐
你成了我外婆的宝贝蛋蛋
你成了我的姨妈
你成了我一生要读懂的迷团

你一生沒有儿女
我差点成了你的养子
在你的身边
我度过了几个冬天
我的父母为什么要把长子送人
曾是我给爱人回答不了的疑难
后来我明白了父母的心思
为的是荒谬年月
我能挣脱精神的锁链
现在回忆起那段日子 
仍心里有一股清泉

后来我上了大学
你笑出声说差点把我耽搁
你说你早看出我是国家的人才
就不是农家顶门的砖
假期我都特别想滞留你那儿
和你有说不尽的依恋

大学毕业那年
你和我母亲来到西安
看不尽的师大校园
兴庆公园划了游船
去兵马俑看了秦军战车
去半坡参观了彩陶石铲
照片一直压在你桌子玻璃下方
看一次笑一次心花放绽

我的爱人女儿
都知你送来的锅盔
我曾吃起来比瘦肉还谗
都知你小铁勺炒出的菠菜
我曾吃起来赛过神仙
敬畏你爱你
成了我们一家的习惯
在你走的那天上午
我第一次失声痛哭自己的可怜
我爱人也为你穿起孝服白衫
我的女儿人在美国
也发来短信把你悼念

你走得干净利落
沒有让别人服侍过你的一天
你躺在黄土地里
心是那么的温暖
我想作你的一块墓碑
竖在你的坟前
我想为你鸣一百只花炮
让一切魔鬼见你闪远

三年了
你还是那一张笑脸
人间苍桑已化为烟云
你笑的多么满足多么慈善




离娘


每次门响
她都以为妈妈回来了
总是叫个不停
每晚睡觉前
她都有一点小心思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后来
她终于找到了
有妈妈的地方
她睡在妈妈的被子里
叫着妈妈
慢慢地就睡着了

直到有一天
她听见电话里的妈妈
在问自己
姥姥说自己好着呢
让妈妈安心工作
于是她委屈地哭了
哭着哭着竞缓不过气来
把吃的东西都吐了
我被她哭得心慌
我被她哭得差点动摇
我被她哭得六神无主
自己的泪水也溢满眼眶

这是她第一次离娘
第一次离开妈妈的目光
人常说
离娘对孩子是一种感觉
是一种成长
对母亲是一种经历
是一次煎熬
孩子感受着
有妈真好
妈妈体会着
自己的心长在谁的身上
母子连心啊
这是一种情感折磨
也是一种精神淬钢

于是
我想自己的老娘
送儿上大学时
总是送出村口还要等我走远
送儿工作时
总给我带一大兜干粮还泪水汪汪
每次打来电话
总是说自己一切都好
每次回家
老娘总是要亲自走进厨房
还要陪我
去街上逛逛

于是
我猛地感到老娘恓惶
把儿子养大
放飞天上翱翔
自己的心却越来越小
整天叮咛儿子把身体养好
我猛地感到自己混账
还不如外孙女的情商
难道是增长了理性
就把成长遗忘
难道是自己忙忙碌碌
没有了时间没有了心思
去体会去理解
白发苍苍的老娘




故 土


如果你去他乡
请你把它带上
把它当作杯中佐料
从此
你就有了化铁的胃肠

如果你居他乡
请你把它带上
为盆中花草做一点培土
从此
你就能闻到果香

如果你思念家乡
请你把它放在手上
取一些缝进衣内
从此
你在寒冬腊月心都发烫

如果你留恋故乡
请你把它带上
抓一把放进忱头
从此
小河在梦里流淌

啊 故土
你就是我的灵魂
加点水
有摔不烂的筋骨
加点火
有顶天立地的刚强



相思

风从耳边拂过
感觉到的
却是家乡
满沟的杏花芬芳

云从头上流过
听到的
却是家乡
小河的欢唱

燕子从肩上飞过
想起的
却是家乡
柳笛的悠扬

就是向往入住了梦里
想起的
还是故乡
黄土像金子一样金黄

有什么办法呢
床以外的空间成了远方
手伸不到的地方成了他乡
心常常彻夜离开心房

沒有办法呀
自己就是家乡出产的种子
在哪儿发芽开花结果
魂还是扎在了故乡




故 乡


山峰
冒着紫烟
马头琴的弦律
在河中流淌

铁皮桥
象一条彩虹
童年的梦
在风中摇荡

山脚下
一座茅屋
它是
我的故乡

钥匙
在怀里还银光闪闪
门上的锁
已绣的发黄



秦汉战鼓


像暮钟
从天边滾来
神经的发条
霎时硼紧
威武的旋律
撞击青春的心灵
赳赳秦人
准备出征

像炸雷
从天上掉下
毛细血管
也一下涨潮
战马飞起来了
将士跃进来了
国恨家仇
汇成铁流

像星星
飞过了天空
兴奋与喜悦
悬起一道彩红
相互搀扶
抱头痛哭
为国家的尊严
再当一回英雄

鼓是咱的魂
锣是咱的胆
钹是咱的气魄
铃是咱的浪漫
唢呐是咱的情怀
融在一起
让咱变成了
真正的铁汉

剑是咱的恨
枪是咱的爱
戟是咱的威武
矛是咱的壮志
门旗是咱的威风凛凛
汇在一起
咱就成了
天兵天将

追星槌英勇无比
揽月槌势不可挡
冲天槌气贯长虹
撼地槌威震八方
催马扬鞭勇往直前
双槌齐冲天惊世骇俗
咱秦兵个个都是锐士
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请问谁能
尘封这支军队
谁能挡住
战鼓的诱惑
人活一辈子
只要能成为这支军队的
一声呐喊一个鼓点
就足够让人生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