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柳 来源: 京郊日报 2016年07月11日 版次: 04 作者: 李冬 我的故乡树多,其中柳树最多。房前屋后,田边地头,河堤上下,人行道旁,柳树几乎无处不在。或整齐排列,或错落有致,或者干脆毫无秩序。树干有高有矮,枝条却都很茂盛。表皮粗糙的树干,犹如终年累月劳作在田地里的庄稼汉;低垂柔弱的枝条,又似女子长发随风飘。它不显高贵,和茅盾先生赞美的白杨树那样。 对这随处可见的柳树,我起初不太在意。最初注意它们是因为我小时候学吹柳笛。做柳笛很有趣,从柳枝上折下一段,捏住两头,向相反的方向拧动几下,柳皮儿就会和柳骨脱离了。然后用牙咬着柳枝的根部,光滑的柳骨抽出来了,就留下软软的柳皮管儿。然后,在一端咬去青皮,留下鹅黄的内皮,碧绿的柳笛就做成了。手指头长短的柳笛,吹起来很好听。那时我就想到,为什么只有柳树的枝条能做成柳笛,还能吹响呢?这也许正是柳树的不同凡响之处吧,于是,我就开始关注故乡的柳树了。 故乡好多人喜欢柳树。柳树不能做家具,也长不出甜美的果实,为何这么喜欢柳树呢?仔细想来,可能有三个原因:一是柳树适合故乡的盐碱地。梅兰竹菊和松树,都种不得,只好插柳了。二是柳树最好成活。只要不是数九寒天,只要土地湿润,插一根柳条,就能长成一棵柳树,太省事了。三是实用价值。尽管柳树不是高贵的木料,但它在夏日里可以给人送来绿阴,给人送来清凉。柳树的嫩叶可以果腹,柳条可以编筐子篮子,树枝可以入灶做饭,木料可以加工成切菜切肉用的案板,因为它柔韧。 饥饿年代的人们只求肚子不饿,温饱年代的人们才有心思欣赏柳树的美。 翻开古代诗词,歌咏柳树的诗海了去了。最早的,见于两千多年前的《诗经》:“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流传最广的,是唐代贺知章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把柳树喻为“碧玉”,妙手偶得。我最欣赏的还有两个写柳的名句。一是出自唐代王维的《送元二使安西》,第二句是“客舍青青柳色新”,一个新字,令人意味无穷。另一句是柳永词《雨霖铃》里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景物写的让人迷醉。写得富有哲理的是古训《增广贤文》里的一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在这里,作者并非写柳树的好种易活,而是写一个道理,大概是:希望过高,失望也就越大吧! 柳树的品类很多,我知道的有水曲柳、馒头柳、红柳和垂柳。我的故乡河汊子多,河边的垂柳也多。夏日里柔软细长的柳枝直直垂到河面。童年,我们在小河里游泳,那绵软油绿的柳叶,常常掠过自己的头和脸。至于坐在垂柳旁的垂钓者,优哉游哉,漫不经心地钓上几条鱼,用柳条穿起来,拎着回家,那是喜滋滋的炫耀。小河湾里那油绿的垂柳,平添了醉人的美。可惜那时没有照相机,更没有录像机,只有画家、诗人描绘垂柳的神韵。我觉得古人在诗句里歌咏的多是垂柳。因为在树木家族里如垂柳那样柔美的极少,故而惹得诗人情有独钟。 人性与树性应是相通的,理解了柳树的可用,可欣赏之处,更觉柳树的亲切可爱,进而学会用爱心去对待身边人和事物。 我喜欢柳树,尤其喜欢故乡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