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老爷庙 故乡的老爷庙坐落在村庄东北的高土梁子上。老爷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为什么修建?庙里供奉的老爷姓甚名谁?村史没有记载,也无从考究。记得小时候,我多次就这件事咨询村里的老者,他们也是直摇头。现在,我都退休了,下辈的年轻人就更不好弄清楚了。看来,这一切,都将成为一个永远的迷。 小时候的老爷庙占地足有十多亩地。庙宇是个一进座院落,正北是三间大殿,里面供奉着老爷。东西各有两间厢房,是供来敬香的人们不便时休息的地方。正南面是高高的庙门。整座庙宇屋顶都由灰瓦铺就,屋脊的两边都沏着神兽。东西两山墙和大殿的北面,簇拥着几十株古老沧桑的翠柏。庙门前的西侧有一株直径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的古槐,巨大的树冠蔽天盖日,长得郁郁葱葱。庙门正南面不远处,建有一座高高的戏台,是每年三月初三祝贺老爷生日唱戏用的。 小时候,老爷庙在我的心目中,是个十分神圣的地方。每次母亲去敬香,我总爱跟在身后。看着母亲恭恭敬敬地上香叩头,站在一旁的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胆怯,不敢吭声,也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的不慎引起老爷的怪罪。我偷偷地瞅了下老爷,发现老爷一脸慈祥看着我,心理觉得坦然了许多。甚至在心里默默地拿老爷与爷爷作比较,觉得老爷那么慈祥,肯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要不,咋会成神仙,咋会那么多人敬他拜他。不像爷爷,中午我们几个小伙伴在院子玩耍,动静大了些,爷爷说我们吵闹,拿起笤帚就要揍我,吓得我们躲得远远的。忽然,母亲轻轻唤我,让我也拜一拜,给老爷磕个头。我学着母亲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冥冥之中,觉得老爷一定会保佑我们全家安康,庇护我幸福成长的。 小时候,老爷庙在我的心目中,是一幅美丽的画卷。古老的庙宇在古柏和古槐的簇拥中,显得那么庄严古朴,就像一座隐藏在密林中的古刹,给人一种浓浓的敬畏感。老爷庙东坡下面有二股泉眼,村民称之为上大泉,是村东河的发源地之一。其中一股泉眼像开水一样,翻滚着向上涌出,一股泉眼像自来水一样自东壁石缝中涌出。泉水冬暖夏凉,清澈甘甜,常年不断。河沟两旁一棵棵粗壮高大的杨柳,就像一道绿色的长城,环绕在老爷庙的东面。冬天,小河升起团团雾气,飘荡在老爷庙的周围,庙宇在这迷雾中时隐时现, 远远望去,就像天上的蓬莱仙阁。 村里人特别迷信老爷,觉得老爷特别灵验,是全村的保护神。 我小时候的年月,是个破除迷信、破除四旧的年月。村里的工作队三令五申说,谁要去老爷庙磕头烧香,就开谁的批判会。可有的村民们不管不顾,还是悄悄背着工作队去。而且竟然有一天,老槐树身上还披上了一块“有求必应”的红幡。这下可惹恼了工作队,决心要查个水落石出。可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出是谁干的。于是研究决定,斩草除根,把老槐树砍掉,彻底断了村民的迷信念想。可是活儿派给谁干,谁都这理由那原因,推三躲四地不去。于是工作队就下了死命令,让前街的林虎(化名)去,理由是林虎有斧有锯,会木工。走投无路的林虎心里犹犹豫豫,战战兢兢,望着硕大粗壮的古槐双膝跪地,连磕三个响头,念叨说:“槐神奶奶槐神爷,不怨您不怨我,都怨工作队来派我,您要惩罚罚他们,我这也是没办法……。”事情很快传到了工作队那里,晚上就召开了批判林虎的群众会,并要求他第二天必须把古槐伐倒。有人说,在古槐轰然倒地的一刹那间,从盘根错节的树根底下窜出几条胳膊粗的大蛇,向着东边的河沟爬去,惊吓的不知所措的林虎回过神儿来,大蛇已跑的无影无踪。也许是惩罚,也许是巧合。此事不久,东大泉的泉水就流的越来越小,不到二年就彻底干涸了。不久,破四旧的造反派又把庙宇拆的片瓦不剩,只有几棵侥幸存活下来的古柏,在风中呜呜地哭泣,在雨中痛苦地呻吟。 后来,人们又在原址上修建了一座小庙。庙宇虽然不大,但香火依然旺盛。三月初三是老爷庙会,每到这天,我总要想方设法回去一趟。我回去不为赶庙会,也不为走亲访友,为的是到老爷庙转转看看。站在老爷庙前,我思绪万千,努力回忆着老爷庙往日的魅力,往日的辉煌,还有那神圣和庄严。然而,这万千思绪中又裹着思思悲哀,隐隐伤痛,还有那涩涩的苦楚和无可奈何的叹息。 三月初三,已是春天。老爷庙的土坡上绿草茵茵,野花含苞待放。庙堂里红烛摇曳,香烟渺渺。老爷还在,信仰还在,希望还在。过去已成永恒,未来不再遥远。我默默祈祷,默默祝福,高唱一声:阿弥陀佛! (写于2015年9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