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匈奴

第二章

林茂森/著

 
11、焉支村  铁哥屋外  日外
铁哥屋外。

铁哥满头是汗，在屋檐下焦急地踱步，时不时耳贴窗棂，听着屋里的动静。

焉支的尖叫声传出，铁哥脸蓦地拧在一起，焦急地团团转。
突然，屋内传出婴儿响亮的“呱呱”声。
铁哥腿一软，瘫坐在窗下。
一个女人挑开门帘，笑盈盈地说：“恭喜你，铁哥，焉支生了，是个小子，快进来看看吧。”
说完，女人放下帘子。
 
12、焉支村  铁哥屋内  日内
铁哥屋内。
一个女人嘁哩麻嚓收拾器具。
另一个女人抱着婴儿捻着耳朵揪着鼻尖，说：“铁哥你看，你儿子圆鼓鼓的，长得像你。小脸儿鲜红如丹，就叫他铁丹吧。”
铁哥看看婴儿，点点头，脸上堆满笑意。
焉支大汗淋淋，虚弱地躺在炕上。
铁哥满脸是汗，一脸感激，俯身拉住焉支的手，激动地说：“焉支，我们有儿子啦，你，你辛苦啦!”
焉支竭力呶出笑容，铁哥欣慰地亲了亲焉支，焉支咧了咧嘴，竟“哇”地哭出声来……
 
13、焉支村  铁哥屋外  晨  日外
黎明。村庄。
屋外。铁哥赶着羊群。焉支一手抱着铁丹，一手提着牛娃皮袋，急切地呼唤：“铁哥哥，水，带上水。”
铁哥手拿羊鞭，走近焉支，接过牛娃皮袋，在铁丹脸上亲了一口：“焉支，快回屋去，外面天凉。”
焉支深情地看着铁哥。
铁哥刚毅地看一眼焉支和铁丹，赶着羊群走向村口……
 
14、焉支山  草原  日外
焉支山下，草原上，一队匈奴兵跃马行走。
一个匈奴兵诡秘地说：“听说了吗？汉朝又要出兵攻打我们单于啦！”
 另一个匈奴兵狰狞地说：“哼，那个张骞，当初我没有一刀宰了他，留下个祸患！他要是胆敢率兵，来攻打我们焉支山，我让他尸首分家，有来无回……”说着，他跃马向焉支山峰冲去。
一队匈奴兵扬鞭跃马，“嗷嗷”乱叫着，冲向焉支山峰。
 
15、焉支山  草原  日外
焉支山下，草原上，羊群洁白。
铁丹在草地上蹒跚学步。
铁哥和焉支一左一右，招手呼唤着铁丹。
焉支招着手：“来，铁丹，到阿囊（匈奴语：妈妈）这儿来。”
铁哥招着手：“铁丹，铁丹，来，来，到爹爹这里来。”
铁丹嘻嘻哈哈，跑着笑着闹着……
突然，一队匈奴兵从天而降，惊散了羊群。
骑兵“嗷嗷”乱叫着，将铁哥一家三口团团围住，包围圈左旋右转，几个匈奴兵走进包围圈，抓住铁哥，铁哥用力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铁哥被左右抱着腿拧着胳膊动弹不得。
焉支惊恐地呼喊：“混蛋，你们要干啥……”
一群匈奴兵蜂拥而上，连拉带拽，背起焉支和铁丹，不容分说往马背上扛。
焉支怒不可遏，竭力反抗挣扎，声嘶力竭地呵斥：“混蛋，一群混蛋，你们长了几颗脑袋，胆敢绑架我焉支居次?!”
两个匈奴兵动作有些踌躇迟疑。
另一个匈奴兵瞪了他们一眼，挥动马鞭打在两人身上。然后转身对焉支温和地说：“焉支居次，小的们是奉了单于之命，前来迎接焉支居次和小王子回行宫的。单于有令，就是绑也要把焉支居次和小王子绑回去。请居次莫要为难小的们，给小的们留条性命……”
几个匈奴骑兵“噌噌噌”把焉支和铁丹扛上马，挥舞马鞭打马便跑。马队后，草原上留下阵阵烟尘。
烟尘中，铁哥慌不择路，追赶着，叫喊着：“焉支……铁丹……铁丹……焉支……”
焉支被匈奴兵挟持在马上，挣扎着，叫喊着：“铁哥……铁哥……等我……等我和铁丹回来……”
 
16、焉支村  铁哥屋外  黄昏  日外
屋外，夕阳照在墙上。铁哥手拿羊鞭，趷蹴在墙根下。
他神志痴呆，泪流满面，口中呢喃着“焉支、铁丹，铁丹、焉支”，手中握着羊鞭，不停地抽打着墙根……
 
 
17、焉支山  草原  日外
焉支山下草原上，羊群四散牧草。
铁哥坐在草地上，神情恍惚，泪流满面，扬鞭抽打着草滩……
突然，远远望见焉支村上空，腾起滚滚浓烟。
铁哥急忙赶拢羊群，往回走。
 
18、焉支村  铁哥家  日外
铁哥赶着羊群来到家门前，只见几个乡亲手提水桶，在屋前救火，房屋已是一片焦土，瓦砾遍地，惨不忍睹。
羊群在铁哥身边“咩咩”叫着，铁哥冲破羊群，赴向焦土，捡起一根冒烟的焦椽子，对天长啸：“苍天啊，单于一日不除，家一日不得安宁，国一日不得安宁！”
 
19、焉支山  草原  日外
焉支山下草原上，羊群四散牧草。铁哥神情恍惚地坐在草地上，焉支的身影在眼前晃动……
 
20、焉支山  草原  日外
（回忆镜头）：草原深处，芳草萋萋，野花烂漫。
铁哥和焉支下了马，马儿在草原上静静地牧草。
焉支走向花丛，采撷来一束束五颜六色的野花，给了铁哥。
铁哥从草地上翻起身，专心致志地编制花环。
铁哥嘁哩麻嚓编好花环，喜嗞嗞地说：“好漂亮啊！来，焉支，戴上，一定比仙女还要美丽！”
焉支乖巧地凑近铁丹。
铁哥将花环戴在焉支头上。双手搂住焉支的双肩，深情地注视着焉支俊俏的脸庞。
焉支幸福地闭上了双眼。
两人鼻翼张翕，呼吸急促，双唇蠕动，慢慢地，慢慢地凑近……
霎时，焉支伸展玉耦般的双臂，和铁哥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两人跌倒在野花丛中，滚动翻腾（慢镜头：天在旋，地在转，人在滚），焉支裙带飞扬，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响彻空旷天际。
 
21、焉支山  单于行营  焉支营帐  日内
焉支山。单于行营（字幕：焉支山  单于行营）。
焉支营帐内。小铁丹兀自抓食几案上的核桃仁。
焉支坐在几案边，手捧半枚胭脂玉佩，哭哭啼啼，泪流满面。
俄尔，焉支擦了擦泪水，猛地抱起铁丹，欲冲出营帐门。
门口，两名兵卒一左一右“腾”地堵住门，拦住怀抱铁丹的焉支，厉声道：“焉支居次，请留步。单于有令，居次暂时只能留在营帐，不可随意走动。”
焉支声嘶力竭：“滚，给我滚开……”
两名兵卒态度强硬地齐声道：“焉支居次，请自重。小的们是奉单于令行事！”说着，挟制焉支与铁丹，转身营帐。
焉支抱着铁丹，无奈地转身坐在几案边，拿出那半枚胭脂玉佩，“嘤嘤”啜泣……
此刻，大阏氏（匈奴语：皇后）走进营帐。
焉支忙放下铁丹，站起身抱住母亲，连哭带闹，撒娇地争执：“阿囊，可汗为啥要绑架焉支？为啥要拆散焉支家庭？阿囊为啥不阻止可汗？你说呀？你快说呀?!”
大阏氏默默地坐在几案边，仔细地端详着女儿，欲言又止。
大阏氏转身慈祥地看着铁丹，疼爱地抱起小外孙，抓起核桃仁，一边喂孩子吃，一边叹着气说：“焉支，这是上天的旨意，你就认命吧……如今，匈汉又起争端，可汗怎么能够容忍你，嫁给一个汉人！”
焉支捶胸顿足，撒娇地哭闹：“我不管，我不管，我要阿囊向可汗求情，我要回去找铁哥……”
 
22、焉支山  草原  日外
焉支山下草原上，羊群四散牧草。
一队匈奴兵从天而降，打破了铁哥的回忆。
匈奴兵将铁哥团团围住。铁哥惊恐万状：“你们……你们要干啥？”
几个匈奴兵不由分说，绑住铁哥双手，铁哥左蹬右踢，难以挣脱。匈奴兵将铁哥绑手绳索的一端拴在芨芨墩上，大声地呵斥：“铁娃听着：单于有令，烧毁你的房屋，掠走你的羊群，你立马滚出焉支山，这是对你诱骗焉支居次，最好的惩罚……”
一队匈奴兵骑马吆喝着羊群，“嗷嗷”地吼叫着，狂笑着，朝焉支山深处快速撤离。
铁哥愤怒之极，发狂地追赶羊群，高声呼喊：“苕鞑子……还我羊群……苕鞑子……还我羊群……”
铁哥被绳索拉倒，摔倒在草地上。他两眼赤红，牙关紧咬，鼻孔喘着粗气，左摇右滚匍匐到芨芨墩旁，用牙齿咬断一根根芨芨，挣脱了芨芨墩上的绳索。
铁哥抱着绑住的双手，拖着疲惫的双腿，拉着长绳，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呆滞地行走……
 
23、焉支山  石城门  日内
焉支山下，石城门洞中，铁哥在洞壁利石上磨断绑手绳索，搓着麻木的双手，两腿一软，晕倒在洞中。（梦幻镜头：恍惚之中，铁哥屋内，焉支的笑脸、铁丹步履蹒跚的身影，在铁哥面前不停地晃动。）
 
24、焉支山  单于行营  焉支营帐  日内
焉支营帐内。
小铁丹端端正正坐在几案边。焉支手握戒尺，教铁丹诵诗。
焉支疼爱地说：“孤涂（匈奴语：儿子），你听着，从今天开始，阿囊请了儒士教你习字读书。习字之前呢，我们先把昨天教你的诗歌，背诵一遍。”
铁丹双目炯炯，专注地看着焉支，懂事地说：“孤涂记着阿囊的话：‘三更灯，五更鸡；头悬梁，锥刺股；幼勤学，知书礼；人谦诚，有作为’！”
焉支满意地点点头：“好，我提诗的名字，你开始背诵，好吗？”
铁丹稚气地：“好！”
焉支：“《乐府诗·敕勒歌》，开始……”
铁丹童音稚气地诵道：“乐府诗·敕勒歌。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
此刻，一位匈奴儒士手端沙盘和小木棍，走进营帐：“焉支居次，奴隶儒士向您报到，请问几时教习铁丹王子习字读书？”
焉支柔声细语地说：“儒士先生，居次谢谢您！您现在就可以，教铁丹王子习字。”
儒士走上前，将沙盘和小木棍摆上几案，毕恭毕敬跪在几案旁，拿起小木棍，在沙盘中写上“日、月、水、火”四个字，面对铁丹说：“小王子，请跟我读：‘日、月、水、火’。”
小铁丹专心致志地跟着读道：“日、月、水、火……”
 
25、焉支山  荒漠  日外
焉支山下，铁哥艰难行走在荒漠上。
铁哥踉踉跄跄一路走来，路遇一泓青水，他爬伏在地，拘起一捧水，“咕嘟咕嘟”一口喝干，站起身，继续行走。
铁哥饥饿难禁，他蹲下身，拔起地上的野菜，狼吞虎咽……
 
26、甘凉大道  大峡谷  傍晚  夜外
甘凉大道。大峡谷。
天色渐渐暗下来，铁哥拉根木棍，在大峡谷中行走。一处石壁湾，似曾有人歇息痕迹。铁哥环顾四周，坐倒在石壁下，抱着木棍闭目歇息。
此刻，空旷的峡谷中夜风呼啸，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声。铁哥毛骨悚然，扔下木棍站起身，四处捡来一堆防身的石块，磊在石壁下。他手握木棍，躺倒是石块前，不一功夫，便鼾声如雷。（梦幻镜头：睡梦中，铁哥恍惚看见：焉支手握半块胭脂玉佩“嘤嘤”啜泣，铁丹满脸鼻涕眼泪，不停地哭闹，不停地叫喊爹爹。）
 
27、焉支山  单于行营  草地  傍晚  夜外
单于行营。草地上。
焉支坐在木凳上，手捧半枚胭脂玉佩，目光呆滞，郁郁寡欢，一边暗自流泪，一边监督铁丹跑步。
铁丹在草地上跑步。跑了几圈，又一次从焉支身边跑过。焉支抬起头，轻声叫住铁丹：“孤涂，来，到阿囊身边来。”
铁丹停住跑步，来到焉支身边，童音稚气地说：“阿囊教导孤涂：‘冬三九，夏三伏；好男儿，勤练功；体魄壮，武艺强；为国家，劬效力。’阿囊的话，孤涂铭记在心！”
焉支欣慰地说：“阿囊的话，孤涂记着就好！现在阿囊教你下腰、劈叉、打车轮。等基本功练好了，阿囊就请勇士，教你格斗武功、刀枪剑术、跑马射箭。”说着，焉支双手撑住铁丹腰身，铁丹一次次下腰，一次次劈叉，一次次打车轮。
草地上，铁丹打着车轮子，离开焉支，渐渐远去……
 
28、甘凉大道  日外
甘凉大道。茫茫戈壁，一条黄土官道东西延伸。
官道上，一个宛如黑点的人影缓缓移动。
 
29、硖口古城  城门  夜外
夜色苍茫。
硖口古城城门上，“硖口驿”三个字豁然醒目。
一个人拖着疲惫的双腿，步履维艰地来到城门口，欲推城门。夜色朦胧中，显现出铁哥的模样：衣服褴褛，面色呆滞，双唇爆起层层干皮。
城门口，站岗兵士上前叫喊：“什么人？”
铁哥声音微弱地：“军爷，我，我是过路之人。”
兵士上下打量着铁哥，搜遍全身，极不情愿地将城门推开一条缝，不耐烦地说：“进！”
铁哥步履蹒跚，身子挤进城门。
 
30、硖口古城  街道  夜外
城内街道上，铁哥举步维艰行走。
夜色中看见一个马厩，铁哥迟疑片刻，走了进去。
马匹喷着响鼻。铁哥身体摇晃着，晕倒在马厩墙根。

(下接第三章)

 

作者简介:林茂森,曾用名森林,1959年生,1976年工作,研究生学历,中共党员,甘肃省山丹县人。系甘肃省作协、视协会员,张掖市网协理事、市书协、摄协会员。
一生自悟并践行“光荣属于埋头苦干的人,幸福属于艰苦创业的人,真知属于大胆实践的人,成功属于勤奋追求的人”之真谛。工作之余,爱好书法摄影,潜心文学创作,自上世纪八十年代发表作品,著有论文集《实践与思考》、小说集《人生路》、散文集《生命河》(获全国伯乐文学二等奖)、《森林小说散文集》;《山丹旅游》专集(获金张掖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三等奖)、20集电视文学剧本《天意》、电影文学剧本《最后一个匈奴》分别获甘肃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影视剧本推介奖”,电影文学剧本《路易·艾黎》获甘肃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影视剧本潜力奖”,电影剧本《乡村有爱情》由国家电影局备案立项;发表“大型山水实景歌舞剧”《炀帝西巡》文学剧本、“大型舞台内景历史剧”《苍狼战神霍去病》文学剧本,创作电影剧本《沙漠上的培黎医院》《“新冠”众生相》、微电影剧本《韶华》;即将出版《黑河民俗》(上下编)《金张掖旅游》专集;主编《山丹县域经济社会发展研究》,合编《山丹史话》《山丹放歌》《山丹民歌》《百花池》《焉支山》等。

(责任编辑：月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