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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武承休》原文及翻译

时间:2017-08-26 23:52来源:未知 作者:蒲松龄 点击:
聊斋志异 原文: 武承休,辽阳人,喜交游,所与皆知名士。夜梦一人告之曰:子交游遍海内,皆滥交耳。惟一人可共患难,何反不识?问:何人?曰:田七郎非与?醒而异之。遂访其人,东村业猎者也。武敬谒诸家,见破屋数椽,木岐支壁。入一小室,虎皮狼蜕,悬布槛
聊斋志异

原文:

    武承休,辽阳人,喜交游,所与皆知名士。夜梦一人告之曰:“子交游遍海内,皆滥交耳。惟一人可共患难,何反不识?”问:“何人?”曰:“田七郎非与?”醒而异之。遂访其人,东村业猎者也。武敬谒诸家,见破屋数椽,木岐支壁。入一小室,虎皮狼蜕,悬布槛间,更无杌榻可坐,七郎就地设皋比焉。武与语,言词朴质,大悦之。遽贻金作生计,七郎固辞不受。武强之再四,母龙钟而至,厉色曰:“老身止此儿,不欲令事贵客!”武惭而退,从人适于室后闻母言:“我适睹公子有晦纹,必罹奇祸。无故而得重赂,不祥,恐将取死报于子矣。”武深叹母贤,然益倾慕七郎。

    半年许,七郎为争猎豹,殴死人命,械收在狱。武以重金赂邑宰,又以百金赂仇主。月余无事,释七郎归。七郎见武,武温言慰藉,七郎唯唯。家人咸怪其疏,武喜其诚笃,厚遇之,由是恒数日留公子家。馈遗辄受,不复辞,亦不言报。

    会武初度,宾从烦多,夜舍履满。武偕七郎卧斗室中,三仆即床下卧。二更向尽,七郎背剑挂壁间,忽自腾出匣数寸,铮铮作响,光闪烁如电。武惊起,七郎亦起,问:“床下卧者何人?”武答:“皆厮仆。”七郎曰:“此中必有恶人。此刀购诸异国,见恶人则鸣跃,当去杀人不远矣。公子宜亲君子,远小人,或万一可免。”武颌之。七郎终不乐,辗转床席。

    其时床下有名林儿者,武后为林儿所欺。诉官,邑宰以御史书不应,且为反诬。武无奈之,忿塞欲死。逾夜,忽有家人白:“林儿被人脔割,抛尸旷野间。”武惊喜,意稍得伸。俄闻御史家讼其叔侄,遂偕叔父武恒赴质。宰不听辨,欲笞恒。操杖隶皆仇家走狗恒又老耄签数未半奄然已死遂舁叔归哀愤无所为计。因思欲得七郎谋,而七郎终不一吊问。窃自念待伊不薄,何遽如行路人?遣人探索其家,至则扃鐍寂然,邻人并不知耗。

    一日,某弟方在内廨,与宰关说,值晨进薪水,忽一樵人至前,释担抽利刃直奔之。宰大惊,窜去。樵人犹张皇四顾。诸役吏急阖署门,操杖疾呼。樵人乃自刭死。纷纷集认,识者知为田七郎也。宰惊定,始出验,见七郎僵卧血泊中,手犹握刃。方停盖审视,尸忽然跃起,竟决宰首,已而复踣。衙官捕其母子,则亡去已数日矣。

     (节选自《聊斋志异》,有删改)


译文:

    武承休,是辽宁辽阳县人。他喜欢结交朋友,所交往的都是些知名人物。在夜里梦见一个人告诉他说:“您的朋友遍天下,都不过是滥交罢了。惟有一人可以和您共患难,怎么反而不去结识呢?”武承休问道:“他是谁呀?”那人说:“不就是田七郎吗?”武承休醒来感到很奇怪。于是四处访求这个人,(知道)田七郎是东村一个打猎的。武承休恭敬地到田七郎的家里寻访到他,武承休见院内有几间破屋,用木岔支着墙壁。进了一间小屋,看到一些虎皮、狼皮悬挂在柱子上,也没有板凳椅子可坐。七郎就地铺虎皮代替座位。武承休和他谈起话来,听他的言语很朴实,非常喜欢他。立即送给他一些银子过日子用。七郎坚决推辞不接受,武承休强让了好多次,这时田母老态龙钟地来到前面,很严厉地说:“老身只有这一个儿子,不想叫他侍奉贵客!”武承休很羞惭地退了出来。随从恰好在房屋后面听到田母说:“我刚才看到公子脸上有晦气,必定会遭遇离奇的灾祸。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贵重的礼物,不详,恐怕将来要用死报答他了。”武承休深深赞叹田母的贤能,然而也越加倾慕七郎。

    过了半年多,田七郎因为与人争夺一只豹子,殴死人命,被抓进官府里去了。武承休拿很多的银子贿赂县令,又拿一百两银子赠送死者的家庭。过了一个多月没有什么事了,七郎才被释放回家。七郎见到武承休,武承休用温暖的话语安慰他,七郎只是恭顺地答应着,家人都怪七郎粗疏,而武承休却喜欢他忠实厚道,愈加厚待他,自这以后,七郎常常在武家一住好几天。赠送他东西就接受,不再推辞,也不说报答。

    适逢武承休过生日,这一天宾客仆从非常多,夜间房舍里全住满了人。武承休同七郎睡在一间小屋子里,三个仆人就在床下铺稻草躺卧。二更天将尽的时候,七郎原先挂在墙壁上的佩刀,这时忽然间自己跳出刀鞘好几寸,发出铮铮的响声,光亮闪烁如电。武承休惊起。七郎也起来,问道:“床下躺的都是些什么人?”武承休回答说:“都是些仆人。”七郎说:“其中必定有坏人。这刀是从外国买回来的,只要碰见坏人它就鸣叫着跳出刀鞘,应该离杀人不远了。公子应当亲近君子,疏远小人,也许能避免灾祸于万一。”武承休点头同意。七郎始终闷闷不乐,在床席上翻来复去不能入睡。

    当时床下有一个名叫林儿的,后来武承休被他欺辱。告到官府,县令因为御史写来的书信没满足武承休的要求。武承休反被林儿污蔑。武承休拿他没有办法,忿恨填胸,气得要死。过了一夜,忽然有家人来报告说:“林儿被人碎割成肉块,扔到野外了。”武承休听了又惊又喜,心情稍微得以舒展。不一会儿又听说御史家告了他和叔叔杀人,于是便和叔叔同赴公堂对质。县令不容他俩辩解,要对武恒动杖刑。拿棍杖行刑的差役都是官宦人家的走狗,武恒又年老,签数还没打到一半,就已气绝。武承休于是把叔叔抬回了家,他悲愤欲绝,一点办法也没有。想和七郎商议一下,而七郎却一直不来吊唁慰问。他暗自想:对待七郎又不薄,怎么竟如同不相识的路人呢?于是派人到田家探询。去了一看,田家锁门闭户寂静无人,邻居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有一天,御史的弟弟正在县衙内宅,与县令通融说情。当时正是早晨县衙进柴草和用水的时候,忽然有个打柴的人来到了跟前,放下柴担抽出一把快刀,直奔他俩而来。县令见状大惊,抱头鼠窜而去。打柴人还在那里四顾寻找。差役吏员们急忙关上县衙的大门,拿起木棍大声疾呼。打柴人于是用刀自刎而死。役吏们纷纷凑过来辨认,有认识的知道这打柴人就是田七郎。县令受惊以后镇定下来,这才出来复验现场。见田七郎僵卧在血泊之中,手里仍然握着那把快刀。县令正要停下来仔细察看一下,七郎的僵尸忽地一下跃起,竟然砍下了县令的头,随后才又倒在地上。县衙的官吏派人去抓田七郎的母亲和儿子,但祖孙二人早已逃走好几天了。
(责任编辑:李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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