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腿儿  （小小说）

                                       李冬

   蛤蟆正规的叫法是青蛙，农家俗称蛤蟆。嘴大，叫声大，眼睛鼓鼓的，模样不敢恭维。尽管它是益虫，可没人关注它。

  记得高中时代，教我们生物祁思成老师似乎对它情有独钟。记得他第一次给我们上课，他就信手在黑板上画出一只青蛙，同学们看了，不禁“啊！”地叫了出来。真个是活灵活现。要是画在萱纸上，简直就是一幅画呀。他还给我们将来不少生物的特异功能。特别讲了青蛙的舌头和后腿······

  那时，祁老师大概还不到30岁，在北京市的生物教师界，已经是皎皎者了，正所谓“皎皎者易污，尧尧者易折”，文革时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港台特务。批斗、游斗，劳动改造，尝遍了人间苦楚。一度被开除公职，直到平反昭雪，才把他安排到密云城的一所中学当上了教师。

  如今的祁老师就在密云城里安家了，退休后有空闲了就搞起了收藏。在当地也成为一位小有名气的鉴定专家了。一次文联会上，有人提到了我，他就格外兴奋，嘱托文联和我联系，我也高兴地赴约了。

我们在一处古色古香的饭店里见面，随时仿古建筑，也很优雅宁静。窗外青山绿水，屋里尤文连几位文友作陪很是热闹。我和祁老几十年未见，除了满头白发，精神还像当年一样健旺。我们亲热地正聊得高兴，文联的一位青年就开始上菜了。

  文联的文友都是当地人，知道这家饭店是以山里的野味为特色。有独特风味。目的是为了祁老，尝个新鲜，也是为了祁老健康养生。

  菜品上来了，先是清一色的野菜，苦莱、薄荷、槐花、花椒芽、山楂芽等等，每上一道，钱老都说好，都说这些才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大家也特别开胃。此时， 点菜的是我的同学谢文忠，自然也是祁老的学生，早就从学校跳槽了。如今是区政府的秘书科长。他说：“祁老，还有一道菜，你吃了保证说好。

    是吗?祁老的胃口被吊起来。

    一会儿功夫，那道菜上来了。是这个山村小店最有特色的菜—-油炸蛤蟆腿儿。那哈摸腿儿被炸得颜色焦黄，上面略撒胡椒、孜然粉等调料，隔老远就能闻到那种喷喷的香味。嚼到嘴里，酥软香脆，让你回味无穷。祁老，您尝尝。我拿起筷子，夹一只给钱老。这是什么？油炸蛤蟆腿儿，就是青蛙的后腿，可香了，您尝尝味道。没想到钱老看了菜盘一眼，脸色倏然大变！祁老掷地有声地说：“把它撤掉! ”   大伙儿一时都傻了，愣了!

  点菜的谢文忠一时很尴尬，赶紧笑笑地解释说：“祁老，您是不是觉得咱们吃青蛙，破坏了生态平衡?其实，十几年前，村里的坑坑洼洼的水塘里，青蛙到处都是“听取蛙声一片”倒是很有诗意，可是也很吵人啊。如今，平原地区的青蛙少见了，可山里还是不少的。

   油炸蛤蟆腿儿的菜，撤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祁老才缓过神来。他为刚才的失态表示了歉意，并给大伙讲了个故事。

    —那是个你们这种年龄都没经过的年代，那时候，我因为编过生物教材，被台湾选用了几幅。人家寄来稿费，我就被掀翻在地了。我和几个老教授都在一所农场里劳改。经常把我们提出去，或批斗或陪斗，那滋味不好受啊!那时的我们都不敢说话，不敢交流，休息时也只是闷闷地坐着。 有一天，我们正在给一片柳树浇水。我们几个正在啃窝头的时候，一只小青蛙悄悄地跳进我们身边。沉闷的气氛突然被这只小青蛙打破了

   有一天，我们几个劳改犯正在给一片柳树浇水。我们几个正在啃窝头的时候，一只小青蛙悄悄地跳进我们身边。沉闷的气氛突然被一只小青蛙打破了。小青蛙鼓着眼睛打量着我们 ，坦然地跳来跳去。一下子跳到北大地球物理系毕业的刘显哉教授跟前。他仔细地观察者，仿佛在进行着研究。信口说了一句“地球上能有青蛙，不知道进化了多少万年呀！到今天，蝌蚪脱掉了尾巴，才有青蛙，我们人类早就脱掉了，有时又嫁个反动尾巴。唉！”

  谁也不知道，柳树林里有人在听。几个凶神恶煞的管教走了过来。“你们在这里优哉游哉，给你们派个好活，逮住这个青蛙。”大家似乎都在逮，但心里都愿意让刘显哉老师逮住，他离得近，也许逮住就不挨批斗了。

    果然，刘老师捏住了那只青蛙，笑着面对管教：说：“是我逮住了!”小青蛙使劲地想跑出去。被刘老师攥得紧紧的。

  管教笑模悠悠地，又下个命令：“咬死它，尝尝滋味！”我们几个全吓坏了，立马捂住了脸。这残忍的场面，谁敢看呀。过一会我睁开眼时，刘老师已经被管教带走了····”祁老说：“你们说这个菜我能吃的下吗？”

    祁老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过来一会，再抬起头来，见他抹了一把眼泪说：“阴霾都过去了，邓大人的改革开放，让我们都赶上干好时候了。”

   我立即接过话茬说：“您说的真好，有空您就到通州去看看，副中心的建设如火如荼啊！还发现另一个西汉古墓，您去看看会有收获的。”

   祁老听了，他一听到考古发现，他的精神就焕发了。他高兴地对我说：“那我一定要去，明早就去找你。”

   祁老乐了，在座的全体都乐了。这次会面，有忆苦思甜的意味。但我的心潮很是起伏不定了。就在我回来的路上，穿过一个市场，想给祁老买点野味，忽然听见有人叫卖着：“卖蛤蟆腿儿来！”，我心里立马难受起来，就赶紧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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