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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三姊妹(后五章)

烽火三姊妹(后五章)

作者: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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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军旅

连载完成:连载中...

上架时间:2019-08-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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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早春二月
八路军、新四军和华南抗日纵队血战八年,开辟了华北、华中和华南三大敌后战场,共创建了十八个抗日根据地。华北有六个:晋察冀、晋冀豫、冀鲁豫、山东区、晋绥区和冀热辽。全国解放区的总人口已达到九千五百五十余万,占全国总人口的五分之一。抗战初期,八路军只有三个师四万五千人,到1945年已发展到六十万,新四军由一万二千人扩充到近二十六万;华南抗日纵队白手起家,发展成两万多人的部队,各抗日地合计还有二百多万民兵。
燕山军分区属冀热辽军区统辖。冀热辽归晋察冀军区领导,属二级军区。就军力而言,燕山军分区算得上是冀热辽军区最棒的,截止春节,正规军已逾两万,民兵三万余。经上级批准正规军改编为两个纵队,其军事序列如下:
司令员张明义,政委郝骥,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李亭,副政委吴萍,政治部主任谢阳秋,副主任徐丽静,后勤部主任鞠满生,副主任赵惠芝;机要员吕淑芬;军政学校校长余子英,教务主任吴萍(兼),军事教官宋明阳,汽车教练曲玉刚;卫生院院长司徒峻,副院长郭岐山,医务主任苏倩;010所长刘勇胜,总工程师余子英(兼)。军服厂厂长孙书香。
一纵,队长童大鹏,政委金再根,队副兼参谋长杨七,政治部主任鞠菊花,后勤部主任崔玉楼,机要员陈珍珠。二纵,队长兼政委关铭,队副高严民,参谋长曹鲁,政治部主任朴东纯,后勤部主任戚瑞元……
一纵辖五个团、一个炮兵营、一个运输队和一个卫生所。一团,团长邹际勇,政委王二旦,团副尹家福,政治处主任赵小三,后勤处主任杨八,卫生队队长林秀。二团,团长边长柱,政委翟天雨,团副常开先,政治处主任任裕敏,后勤处主任师天顺,卫生队队长孙洁(翟任孙是原102团的人)。三团,团长董其田,政委许艺洞,团副张东会,政治处主任白中恩,后勤处主任冷杰,卫生队队长巩梅(许张白巩是原102团的人)。四团——骑兵团,团长李凌波,政委洪雷,团副道尔基,政治处主任郑继南,后勤处主任乔忠,卫生队队长常青。五团,团长宁全礼,政委于笑海,团副田罗,政治处主任欧胜利,后勤处主任庄仕敏,卫生队队长杜美娟。直属炮兵营,营长宗四军,教导员郑东杰(原102团的人),营副韩希和,政治处主任穆清华,后勤处主任麻震东,卫生队队长柳茵。运输队,队长单志远,教导员廖森泰,队副师天顺,政治处主任瞿远志。后勤处主任匡年坤,卫生队队长焦影。卫生所,所长宗四惠,支部书记颜翠莲,副所长唐春杏,总务主任陈小星。
郝骥到一纵公布完人事任命,参加会的所有干部一致要求谢阳秋和徐丽静回一纵任纵队长和政委。郝说:都别瞎呶呶。军分区领导是军区任命的,下级无权更动。谢说:战友们!说实在的,一听到对我新的任命我一愣,我不愿离开大家,既然…… 一有时间我就会到一纵和各个团去看望诸位,唠唠家常,谈谈心得…… 相信我,我说的是真话。徐道:我也是,我也是啊!……就不多说了,不多说了!看到两人的表情,听了两人的讲话,全纵一万多指战员一齐热烈鼓掌。郝骥当时心想,上边可能考虑老谢年龄大,和徐丽静又都是女的……
戚家镇学校的第一届中学生毕业了,军分区和边区政府认为这是根据地的宝贵财富,号召:愿意参军的,男的进炮班学习,女的进通信班或医士班;不愿参军的,进工厂学技术,或进政治班深造,为新解放的地区培养行政干部。
晌午,阳秋在家边草拟工作计划边说:哈哈!我是什么级别干部,收中学毕业生当警卫员?赶紧到军校去报名,不管什么专业,政工、医士还是通讯随你报。耶遂嘟着嘴倚在炕边,见妈妈写完材料装进上衣口袋,从后面搂住妈的腰把下巴搭在妈肩上磨叽:我什么也不报,就想参军跟妈妈。妈现在是军分区主任,怎么就不能收个中学生当警卫员?阳秋说:妈还是以前的妈,一点没变。我还有事,别歪缠硬磨好不好?你红姐、惠姐和星姐都出了门子,你四军哥也快结婚了;妈快五十了,你和波子哥、小筠妹也不能跟妈一辈子,将来都得走自己的路。听话!耶遂嘟哝:妈不答应我不放你走。我马骑得好,枪打得准,我要保护妈妈活过一百岁,永远跟妈在一起。
阳秋嬉笑道:真活过一百岁,那不更成了老妖婆啦?你没见近一年来,妈连回趟家身前身后都跟了四五个警卫吗?撵也撵不走,吵也吵不掉,你这又想添乱,我要那么多的警卫员干吗,打篮球啊?耶遂争辩:我跟他们能一样吗?我除了警卫还可以照顾妈的饮食起居嘛!阳秋抓住她的两手背到肩上,像哄小孩一样背动着哄:我现在调到司令部,生活相对安定得多,不需要那么多警卫员。你张伯伯出门才带两个警卫员,我的警卫比司令员还多,像话吗?妈不缺胳膊不少腿,也没得半身不遂,还用你来照顾饮食起居?净来丧谤人。祖国快光复了,妈想供你去念大学。到军校,学习期间和以后的工作都会相对稳定些,可以抽出时间复习功课。老师都说你很有艺术天分,将来争取考上艺术院校。若能成为一名艺术家,妈一定会感到很幸福,难道你不想让妈幸福啊?
耶遂嘟哝:我现在就要跟妈妈在一起。阳秋掉过身,板下面孔训斥:你一向听话,今天怎么偏要惹妈来火?你长大了,妈的话可以不听了是不是?女儿不相让:就这件事妈妈得听我的。阳秋有点吃惊,耶遂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头一次发现她这么执拗,问:你以为你马骑得好枪打得准,敢跟妈比试吗?耶遂较真:敢!妈虽然样样都行,可毕竟年岁不饶人。阳秋道:年岁不用你管!你说比什么?……比摔跤?耶遂说:行!我若摔倒妈,妈就得让我跟你。阳秋问:摔不倒呢?耶遂说:摔不倒我就听妈话上军校。阳秋暗自高兴,说行,拉钩,谁反悔是小狗。
阳秋脱了外衣,耶遂脱了袍子,都往往炕上一摔。耶遂道:妈,咱俩上院子,别不小心碰了你。阳秋说:母女到外面撒野可叫别人笑掉大牙了。就在家里,你尽管撂。耶遂端量一下,抓住妈的两肩用力摇,没撼动;上去抱住妈的腰使劲撂,下绊子;可妈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无论怎么努力都白费,自己倒累出了汗。阳秋揶揄:还不泄气吗,大力士女儿啊?耶遂松了手,好恨自己,蒙族人个个都是摔跤能手,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
阳秋嘻嘻笑,说擦擦汗穿上袍子赶快去报名。耶遂见妈妈抓起衣服往外走,堵住门道:慢!妈还没撂我呢。阳秋挑起只眉毛道:呵呵,打赖。原先可没讲这条,你想做小狗?耶遂叫板:妈办事一向公正。妈若撂不倒我怎么办?阳秋调侃:嗨你个家伙!好,我撂不倒你,就答应;但撂倒了可不许再反悔!耶遂说,行!
阳秋扔下衣服,抓住女儿两肩,三摔两撂耶遂就吃不住劲了,连叫:妈妈!我不行了,不行了!阳秋放了手,很得意。耶遂趁妈妈不注意,反身从后面搂住妈的腰,跟着便使出绊子;幸而阳秋武功高强,不然非被摔个仰歪扎撒不可。阳秋站住脚跟运足气,任耶遂怎么用力也撂不到;末了反被妈妈按到炕沿上照屁股拍了两巴掌,说我叫你耍鬼儿!抓起棉袄笑着逃开。耶遂懊悔得把炕擂得一呼嗵响。
余家。丽静劝小迅:你爸希望你跟他学技术,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脑子特别好使,指准能学成。小迅说:我不。我想当炮兵。姥姥说:不行!***带兵打仗,你又想去凑付。枪子乱飞,有姥姥在不能让你去!小迅说:姥姥、妈,我要看着我打出去的炮弹在鬼子群里爆炸,把他们炸得血肉横飞,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鬼子快完了,再不干他们,没有机会了!打走了鬼子,我指准跟爸去上大学。姥姥质问:你放炮打鬼子,鬼子不放炮打你吗!把你打坏了怎么办?小迅挥着拳头说:姥姥!就因为鬼子屠杀我们,我才要放炮打他们。我三角学得好,炮肯定打得准。姥姥、妈,我求你们了!
小迅先趴到继母肩上抽泣,继之返身拱到姥姥怀里放声大哭,弄得姥姥和妈莫名其妙。佳嘉吓得连声唤哥哥。姥和妈责怪:小迅,你有没有点出息啊,不让你当炮兵就值得这么哭吗!小迅撕心裂肺说:我要报仇啊!……要报仇啊!他们残害了我两位老姥爷,两位姥爷,两位姥姥,一位舅姥爷,一位亲妈和一位姨父,我不能…让他们白给杀了这么多亲人就拉倒,我要报仇啊!……要报仇!……我决不会放过他们的!……绝不会!啊啊啊……
丽静瞪大眼睛问:你……你说什么?我怎么都听糊涂了。小迅哭诉:妈,这件事…我一直窝在心里。我生母不是大姨的亲妹妹,是高丽人,是大姨捡来的。捡的时候才不大,还不会说话。我亲姥爷和亲姥姥年纪轻轻…就被日本鬼子…给杀害了,啊啊啊!……我要用大炮轰他们!……轰他们啊!啊啊啊……
徐母和丽静如同听到空谷来音一样张口结舌问:啊?这些事,怎么从来没听你大姨和你爸说过?小迅哽咽着哭诉:我大姨…是不想说,因为我亲妈…只以为大姨是她亲姐姐。她临死时,大姨才…告诉了她真相,而我爸和我姨夫…已经被逮走了。所以我爸…至今…还蒙在鼓里。啊啊啊…… 丽静追问:那,你说的两位老姥爷是怎么回事?小迅悲愤得浑身颤栗,说我大姨的姥爷…也是被鬼子…给打死的!妈的姥爷不也是吗?……我要报仇,我要用大炮轰他们啊!不亲手…杀死他们几十个几百个,我会后悔…后悔终生的,今生今世心里…也不会平衡!啊啊啊……
徐母听了感情失控,一把将外甥搂住,大哭道:啊啊啊,我可怜的小外甥啊!……我冤死的爹、屈死的哥啊!啊啊啊…… 那些杀千刀的,都不得好死啊!…… 小迅哭求:好姥姥!…好妈妈!让我去报仇啊!……仇恨装在我心里…十几年,它要爆发!……它要爆发啊!…… 丽静抑制不住扑到儿子身上大恸道:仇恨的种子会生根!仇恨的种子要发芽!仇恨的火要燃烧啊!……燃烧吧!……猛烈地燃烧吧!…… 佳嘉挥着小拳头哭叫:哥哥!我也要跟你去一起干他们!……去干他们!…… 娘四个相拥着哭成一团。
小迅终于进到军校炮兵班。耶遂和小芳进了报务班。小芳想毕业后求爸爸把她分配到波子哥的团里当报务员。三个孩子学习都很努力,成绩最突出的是小迅,带着刻骨的仇恨学习,加上他的领悟能力特高,宋教官一点就透。经过不长时间,各种炮的结构、性能和发射技巧都掌握得滚瓜烂熟;实地演练瞄准极快打得极准,几乎百发百中,宋教官非常器重,炮班一毕业便尽力推荐给一纵,被大鹏破格任命为炮一连连长。
耶遂毕业后被分配到司令部给淑芬当副手。小芳经继父努力分配到一纵骑兵团当秘书兼报务员。继父和母亲知道女儿的人品才学不如耶遂,对这桩婚姻已不抱奢望。再根倒希望凌波能娶耶遂,因为对她故去的爸爸老有一种愧疚的心理。
春回大地。军分区下通知,部队除搞好自己开垦出的荒地春耕外,还要帮助群众。一纵领导参加到一团一营帮军烈属种地。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大鹏扶犁,菊花点种,杨七锁粪,玉楼牵着毛驴压磙子。今天是礼拜天,小筠所在班级来参加义务劳动。男的用锹翻撂荒的地块,女的捡蒿根,师生边劳作边唱歌:
二月里来好风光,家家户户种田忙。
指望今年收成好,打下五谷送公粮……
菊花不时向远方望,突然喊道:哎!他们回来啦——!大鹏停犁,望见两辆汽车朝这边驶来。
曲、单放慢车速按响喇叭。前辆车驾驶室坐着阳秋和子英,后辆坐着凌波和副驾驶廖森泰。两辆车的车厢里各坐有十几名戴着大红花的战士。车厢板上贴着向英雄致敬,向功臣学习等红绿标语。在田里劳作的指战员、学生和群众围上夹道欢迎。在近八年的浴血抗战中,各军分区涌现出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冀热辽军区召开首届群英会。阳秋让车停下。群众热烈鼓掌。她、子英和凌波下车向大家挥手,车上的英雄功臣也向群众致意。曲看到小筠,向她和她身边的女同学招手。她们跑来,曲拿出大红花,指指三位,女学生簇拥着把大红花给阳秋、子英和凌波三位英雄戴上。
阳秋回头朝曲点了两指头,转头问:乡亲们!春耕进展得怎么样啊?回答:谢主任,有八路军和学生帮忙,今年的地扔不下啦!阳秋道:春不种秋不收,不能扔了。她挽起袖口走进田里。子英和凌波跟着也挽起袖子。大家愣住了。车上的功臣看到,纷纷跳下跑到地里抢活干,群众热烈鼓掌。阳秋扶起犁摇摇鞭子喊:驾!犁杖犁开泥土向两边翻涌。
                         
迎接黎明
1945年5月,德国继意大利之后也投降了,轴心国只剩下一个日本。无论在太平洋战场、东南亚战场还是中国战场,日寇都节节败退。中国正面战场,45年5月27日收复南宁,6月7日湘西会战结束,歼敌三万余,国军取得彻底胜利,相继收复宜山、柳州和桂林等重镇。敌后战场,八路军、新四军和华南抗日纵队发动强大夏季攻势,迫使日寇不得不收拢战线,龟缩到沿海及交通线附近的城里。
7月21日美国原子弹试爆成功。英国首相丘吉尔听到消息忘情地说:火药算什么?小事一桩;电又算什么?毫无意义;原子弹才是愤怒的基督降临!7月26日,美英苏发表《波茨坦公告》勒令日本无条件投降。日本不理,继续顽抗,叫嚣本土决战,一亿玉碎。8月6日美国在日本广岛投下人类历史上第一颗名曰小男孩的原子弹,24万人口的城市顿成火海,当日死亡7万多,到年底统计达14万余。8月8日苏联对日宣战,160万陆海空军分三路突入中苏中蒙边界,向盘踞中国东北70万日本关东军发起进攻。8月9日,代号胖子的愤怒基督在日本长崎降临,该城瞬间变成人间地狱,虽一面临海三面环山阻隔热浪与核辐射,当日也死亡7万多人。
毛泽东审时度势发出《对日寇的最后一战》声明,朱德命令八路军、新四军和其它抗日武装立即向日寇发起全面大反攻。冀热辽军区部署兵力,分三路挺进热河和东北。西路先解放兴隆镇后进军承德,中路由喜峰口过长城向朝阳挺进,东路跨过长城指向辽西和吉林。燕山军分区实力雄壮,负责西路和中路,东路由其他军分区负责。在夏季攻势之初,一纵便请求司令部调谢徐担任前线正副总指挥;司令部征得二人同意,派去协助。由于阳秋德高望重,是上级,又威震敌胆,成为一纵实际意义上的一号首领。
一纵负责西路,二纵负责中路。经过不到两个月时间,热河南部广大地区便基本解放了。接到大反攻命令,一纵部根据各团驻地的远近,令五团攻取兴隆镇,三团进攻滦平,一二四团围攻省城东南屏障板城,板城拿下后攻取承德。板城距承德约七十华里,四周山峦重叠形势险要;热河最大的河流滦河在该镇东北郊纳弯绕街区半圈流向渤海。板城是一座古镇,早在清朝初年便建有供往来帆船停靠的码头。民国时期修通了承德至锦州和北平的官道,两路在此交汇分岔,致使该城成为热南重要货物集散地。日寇占领热河后又修通锦承和平承铁路,两路也在此交汇。毋庸置疑,该城在军事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为保省城,日寇在板城西绕到城南挖了条接通滦河的护城壕,又在城四周筑起一道环形碉堡群。铁路和公路大桥的两端均构筑起钢筋混凝土碉堡。距两桥不足两华里,各有座百十米高山丘,右为峦山,左是霞岭。两山锁着滦河、公路和铁路。日军在两座山丘上筑起坚固的防卫工事,重兵驻守。一纵指挥员明白,想解放承德必先拿下板城这个桥头堡。纵部遵从阳秋的建议,预先在距霞岭和峦山不足一公里的牛头山上秘密修起临时指挥部。此山高出两丘几十米,持望远镜俯瞰,两丘上的日军阵地、公路、铁路大桥、镇内日伪军政机关、火车站和汽车站尽收眼底。反攻命令一下,纵部立即指示一团围攻霞岭,二团攻取峦山,四团扼住板城西、南两面。时值八月初旬,青纱帐起。纵部安排指战员在城郊抢修炮阵地,将各类火炮偷运进去。防守霞岭和峦山的日军发现,报告司令部,冈崎立即派飞机去轰炸,板城里的各类火炮也一齐发炮轰击。
四军和小迅站在炮阵地掩蔽部前,一手举着望远镜观察敌炮的发射地,一手绘制方位坐标。宋教官骑马赶到,趁敌人炮火未熄,仔细核对两名学员作业。敌机空袭后扬长而去,敌炮也相继停息。我方隐蔽在牛头山树丛真炮阵地的所有火炮都揭下伪装扬起炮口,一齐向敌炮阵地轰击。宋教官亲自挥小旗指挥。四军开炮,希和开炮,小迅拉动炮绳…… 数不清的火线划过长空集中落向同一个方位区域。敌炮阵地电笛声凄厉,密集的炮弹落地开花。敌炮兵正在晚餐,撂下碗跑出营房,有的刚跨上炮位,有的还没跑到,便被我炮火炸飞,大炮被掀翻。霞岭和峦山上的掷弹筒向我炮阵地发炮,因仓促无备,弹落点大都不准。板城敌炮阵地瘫痪后,我炮兵立即调整炮口轰击敌人两处高地上的掷弹筒群,一举将其摧毁。
谢童金杨站在山岭上举着望远镜窥察敌人阵地,喊着要丽静和菊花打电话命令一团、二团和四团立即按既定方案行事。
冲锋号激越地响着,指战员在各自的工事里举动着穿戴着八路军服装的木人、草人呐喊冲锋。霞岭、峦山和板城四周碉堡里的机枪盲目向发出喊声的我工事扫射;残存的敌炮向我阵地发炮。照明弹不时在上空闪亮,但雨丝、火光、烟尘和迸飞的乱草弥漫,夹杂着木人纷纷下落的肢体,使照明弹照度减弱,两山和碉堡里的日军根本辨别不清真伪,只一个劲盲目射击。
牛头山上我前线指挥部亮着马灯,电报机滴答响着。夏季战役一开始,耶遂见妈妈要上前线,便请求司令部批准她跟去,和珍珠两班倒。此刻她坐在电报机前向军分区司令部发报汇报战况。
明义从淑芬手里接过来电报,看完递给郝吴,走到挂在墙上的军事地图前兴奋地指划着道:一纵干得好,板城指日可破;此地敌人一失手,承德的东南大门便洞开了。郝吴一起看完电报递给从010回来汇报工作的勇胜。三人也都喜不自胜。明义草拟好电报稿,让其他人看过交给淑芬发往前线表示祝贺。吴说:得感谢校长和郝刘两位,大炮的修复和炮弹的大量供应对大反攻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郝刘道:哎?不是我们俩,功劳主要归余校长。郝继续说:班长,我们创办了燕山通讯,是不是应该将各位有功人员的事迹及时见诸于报纸?张一拍手道:提得好!——吴萍,谢徐都到前线去了,你代两位主任抓抓这项工作,召集学校兼任编辑和记者的教职员开个会,要他们积极行动,分头写出稿子见报!吴答应:好。郝道:要写前线英勇善战的将士,特别是主要指挥员谢主任,她是我们军分区的佘太君。再要写我们的大知识分子余校长和司徒院长。两人的的功绩不可磨灭。010保密,但作为校长,学校为军队和地方培养出众多的人才,是可以大书特书的,是不是?
张道:是!再是边区政府的宗副主席,他带来的大批物资缓解了根据地的经济困难;他建起的织布厂、染坊,源源不断地提供军服军被的布匹供应;他带来的药品和建起的药厂,解决了部队和群众的医药问题;他盘下的翻砂厂和机械厂,无偿捐给了部队;之后重又筹建起新厂,所生产的铧子、车轴、铁锅和炉具等,为根据地的农业生产和军民生活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他开的洪炉,解决了军骑和百姓牲畜的铁掌供应;谢徐从北平带回的大批军需物资,大部分是用宗先生的资金购置的,我让财务组照付费用,人家高低不接;以后凡部队用他商店的货物和工厂的产品,也都只算了个成本:宗先生大度,一向只字不提,可我们不能装聋作哑啊,埋没人家的功绩于情于理说不过去。——吴主任,前方将士和上述几位人士的事迹一并写出来见报。吴记录,颔首。郝刘也点头。
吴抬起头插话:记者,单靠兼职的不行,得有专职的深入到前线采访,是不是?张说:提的很好。两所学校的情况你熟,选不出具有这方面才能的学员吗?吴说:有。一个叫曾娇娇的姑娘文学水平很高,学校墙报上经常登出她的文章;只是她来年才念中学四年级。张道:特殊时期,打破常规。你找她问问,就差一年,愿不愿意提前毕业?愿意发给毕业证书,抽下来做战地记者。刘说:我认识她,是曾堡曾钱的跟脚女儿。她年龄比耶遂还大,提前毕业她会愿意的。张郝道:那好,就把她抽下来。
勇胜问:嗳!我忍不住就想问,板城前线的假炮阵地是怎么回事?张郝相视而笑,明义说:老谢曾亲自向我和老郝叙述过她的构想,我俩认真思考后表示同意。当时吴主任在军校,你在010,老李到游击区视察去了,就没对三位说。根据老谢的建议,密使工匠在秘密地点制做出许多梨木假炮。期间,她派兵把制作现场围得铁桶一般,士兵和工匠全吃住在现场。板城郊外青纱帐里所修筑的炮兵阵地也是假的,假炮全套的炮衣,连运进的士兵也不知就里。招引鬼子飞机大炮一顿狂轰乱炸,而一纵于夜间抢修出另一炮兵阵地,把真炮运了进去。事前这件事需要严格保密,在领导层也就我、老郝和老谢知道。吴刘恍然。
一纵前线发来电报催要炮弹和给养,吕淑芬发报回示:车已走,不出意外快到了。最近几天战事覆盖面越来越大:汽车往返兴隆镇和滦平县城,司机都派出去了;运输队队长单志远和军校汽车教练曲玉刚只得带上助手亲自出马,赵惠芝押车,四辆车冒雨将辎重分送一团、二团和骑兵团三处,卸下物质抬上伤员。单廖将车开到牛头山下,惠芝下车,随玉楼上山。玉楼是到骑兵团有事,办完驱马带路回前线指挥部的。惠芝摘下挎包掏出燕山通讯,大家争看。阳秋见英雄之旅一栏里提到自己,说:表扬集体、校长、院长和宗先生应该,提我我干吗呀!众说:大姐这是扯胡子过河,若漏了你就不对了。老金转对丽静恭贺。她见知识分子楷模一栏里首先表扬的是校长,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有什么恭贺的!表扬上述其他人完全应该,报导余子英,不怕他翘了尾巴呀!菊花一只眼睛朝她一夹打趣:余校长是不会翘尾巴的,我就担心小布鸭子会把尾巴翘到天上去。大家大笑。丽静戏骂:你滚!乌鸦多咱也叫不出个好听的声音。惠芝要走,大鹏、杨七戏谑:老金,快跟出去送送,抱住亲一口啊!惠芝剜他俩一眼反唇:去去!闻着一股大粪味。一屋人都笑
星光下,惠芝的警卫员等在一箭地开外。惠芝抓住丈夫的手问:怎么样?再根说:亲身经历,大姐对战略战术的掌握和运用非常人可及。惠芝嘱咐:好好学呀。我得赶紧回去。再根搂住妻子要亲吻,惠芝指指警卫员,推开疾步下山。
冈崎得知先前摧毁的是八路军的假炮阵地,把前线指挥官龟田联队长好顿臭骂。千叶说:我猜八路的前线总指挥很可能又是谢阳秋;入夏以来她一直率兵在热南一带横冲直撞,拔除据点,拆掉人圈,摧毁满洲国地方政权。她一向用兵诡谲,假炮兵阵地除了她别人不会想出这样的鬼主意。冈崎气恨交加,骂:该死的妖婆!他摇通承德机场电话,命令飞机立即起飞去轰炸八路的炮兵阵地。机场回复,雨越下越大,这样的天气飞机无法起飞。冈崎醒悟,问千叶和大千:八路从哪里生出这么多火炮和炮弹?两人摇头。大千说:会不会是美国或苏联支援的?冈崎摇头:美国的军用物资很难到八路手里,热河跟外蒙隔着绥远和察哈尔,老毛子的武器装备也难运进。
新子接到兴隆镇日军发来的电报:八路攻城甚急,求速派空军支援。当时热河日军已划归日本华北驻屯军统辖,冈崎让新子发报给上级,电报云:八路军围攻兴隆镇,情况危机,承德地区雷雨交加,飞机无法起飞,恳请从通县机场派飞机支援。上峰回复:通县机场遭匪军袭击,飞机无法派往。兴隆镇不能丢,要自行扭转危局。冈崎只得如实复电兴隆,加注:兴龙乃军事重镇,务要发扬皇军视死如归精神,坚决守住,切切。
彼问题没能解决,滦平日军又来电告急求援。冈崎交头烂额,回复:暂无兵可派,务必凭借坚固工事顽强抵抗,决不能丢失。冈崎清楚,兴隆和滦平一失守,板城的军事压力将会更大。他在心里骂美惠子和犬养纯粹是一对饭桶,所交给的任务一样也没有完成!但转念一想,两个毕竟还隐蔽了下来,派去的其他间谍个个都被八路查出镇压了。
风和雷雨肆虐,夜色黑如泼墨。牛和马穿着雨衣潜伏在根据地南山树林里,视山下汽车灯光往返,找到起止点。马说:肯定是这里了。快,掏出地图,查出经纬度。她和牛蹲到背雨的大石后,撑开雨衣支亮手电,牛打开帆布背包……
闪电。雷声。牛扛起一卷东西,马跟在身后,两人猫着腰摸黑行进。马望望山下说,这棵树就行,上吧。牛放下东西爬树,马解开卷东西的帮绳,抽出旗杆一节节扭上,把顶节挂着的褥单展开,把着杆根举起递上;牛将旗杆绑到中间直挺的树干上。此时在山上巡逻的胡队长带领三名战士正躲在一个山洞里避雨,没料到敌特会在这样天气的夜里行事,一疏忽而造成千古恨。
                       
潮起潮落
侵晨,冈崎刚起床,新子递上一封上峰密电,翻译成中文是:苏三路突破边境防线向纵深推进;留少部分日军监视满洲国军守承德,率日军大部队赴奉支援,万勿有误。冈崎即刻召开属僚会议,只称调防,未言其它。他话刚说了个开头,新子手捏着电报纸兴奋地走进作战室,报说八路兵工厂的具体位置已经侦查到。冈崎抓过去电报看了一遍,见外面雨停了,喜形于色道:很好!立刻派飞机去把它夷为平地!他边说边走到挂在墙上的军事地图前,拉开帷幔根据电报注明的经纬度查找八路兵工厂的具体位置,其他人员有的也跟过去。大千捂着肚子趁乱离开,犬口问他怎么了,回说肚子疼,腹泻,得赶紧上厕所。冈崎跟机场通完电话,见少了大千,问上哪去了,犬口回说去厕所了。岗崎心里咯噔一声,命令赶紧寻找,如果不在厕所马上追捕!他说着狠狠剜新子一眼。
小红和冬妮正和衣而睡,突然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响,她一惊而醒,抓起话筒;接着冬妮也醒了。听筒传来千急促的话语,小红刚听明白,里面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日军的喝令声。红心脏猛地一缩,仍了话筒急忙下地,移开梳妆台搬出电台。妮要帮,红惊悸地道:大千在邮电局被捕了。快去叫醒两个孩子一起下楼躲进地下室,鬼子很快就会扑来!妮喘息着问:你呢?红说没看我要发报吗!妮奔进客厅推醒两个孩子。囚车的警笛声刮上来,接着楼下传上砸大门声和吵嚷声。良亮闯进卧室声唤妈妈,妮跟进来问红电报发完没有,完了一起下去。红急了:快领孩子走啊!万一我有什么不测,照护好良亮。她推着冬妮和孩子,拉开客厅门推出去,随即把门旋死,返回寝室接续摆弄电台。
最近几天,两人的丈夫都夜不归宿,冬妮和孩子宿到小红家相互作伴。前半夜。良亮和阿光在客厅先睡了;两个女人睡不着,妮掀开窗帘底角,见雨滴沿着窗玻璃流淌,不时有闪电和雷声闯进屋子,提心吊胆说:这样的鬼天气,也不知老赫会在哪里,一天到晚忙什么。红问:大哥几天没回来了?答说:从接到YE指令,就再没回家。红说:大千也三四宿没回来了。妮放下窗帘问红:听说八路军前线总指挥是位女的,是吗?红不无骄傲说:告诉你啊…… 她是我妈!妮叫道:哎哟!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啊?她模样跟你很像吗?红道:仪态出众,比我漂亮多了。妮惊讶:是吗?等***带兵打进省城,一定得介绍给我认识。红说:那当然。我日思夜梦思念着母亲,还有两个弟弟和小妹。我一定和大千带良亮、姐夫、姐和阿光一起去见他们。
快到半夜两人才相继睡下。外面,雨逐渐小了。远处有隆隆的重炮声隐约传进屋子。姐俩哪会料到即将发生夺走两条宝贵生命的重大事故!
——楼底的大门被砸得山响。妮拖着两个孩子奔下楼梯,到了一楼折向,拽开储藏室门闪进去,把门拉上,摸黑扒拉开遮掩物,掀开地下室木盖,先顺进孩子,而后自己也顺下去,整理一下盖子上的破棉絮,从里面把盖子拽死。
红临危不乱,让卧室的门敞着,发报,手边摆着手枪和手雷。楼下传上大门被撞倒的呼隆声,接着是上楼的脚步声和吵嚷声,继之是砸客厅门的声音和叽哩哇啦的嚷叫声。红抓起手枪朝客厅门连开两枪,然后继续发报。门外两个日兵中弹栽倒,其余慌忙闪到门两旁。红正发报,客厅门被撞开,红左手抓起手雷一卡,擎起,右手继续敲打键盘。手雷哧哧冒烟,日兵慌忙后退。红将手雷往鬼子堆里一扔,敲下最后几个数码,轰!手雷响了……
吴萍值夜,收完电报推开门,外间,明义和郝骥都醒了。吴报告:急电!YE: 010暴露,敌机即去轰炸。另,崎即将率军逃走,赴奉。MD。郝听了,立即打电话通告010,令务必注意防空,保护好校长!吴说:电报下边还有两个字,妈妈。张一拍桌子惊呼:啊!天啊,小红出事了!吴惊问:小红是谁?小红的妈妈又是谁?郝嘴唇哆嗦,代为回答:小红是你婶娘的义女、勇胜的亲妹妹。啊!吴惊得张开嘴巴,问何以见得出事了?张两只手绞着说:小红呼唤妈妈,连再见两个字都没来得及拍出;大千肯定也被捕了。吴急问该如何应对?张想了想道:发报让老谢通知藤原和小野速速潜进省城设法营救!发完,咱仨对冈崎要率部窜逃的事深入研究一下。
天已大亮,雨停了,乌云在天空飞驰,空气中弥漫着湿气。010库前雨蓬上的牵牛花,被一夜风雨摧残得四零八落。勇胜站在车上监督战士装车,惠芝站在车下登记军火数量。装好的两辆汽车停在大门外,上面蒙着苫布和伪装,曲、单握着手枪警惕地站在一旁。
校长接完电话从岗楼里跑出大喊:喂!不要装了,敌机即刻来空袭!……都愣什么!快,锁上大门!把这几箱弹药装车上!——赵主任,把前面两辆车带走!——小刘!快蒙上苫布和伪装开离厂区!防空的哨声嘟嘟响起。惠芝钻进驾驶室,曲单跨上去将车开离。风鼓起后辆车的苫布和伪装,车上的战士手忙脚乱拽压,勇胜边忙边大喊:校长!赶快下防空洞,快啊!——喂!警卫员,保护好校长!……
三架日轰炸机径直朝厂区飞来。飞行员找到飘扬在树冠上的花床单。山上防空的机枪朝敌机扫射。敌机开始俯冲投弹。警卫员和两名战士护着校长向防空洞跑,听到炸弹下落呼啸,奋不顾身扑倒校长护到身上。炸弹在厂区爆炸,岗楼飞上了天。敌机驾驶员掷完炸弹,见山洞仍完好无损,耳边响起冈崎的训诫声:炸不平八路的兵械所,就发扬神风精神,与之同归于尽!…… 一架敌机发出怪嚣朝山洞撞去,在库洞左上方轰然爆炸。油箱里的汽油飞溅,熊熊燃烧。松树干折断燃着火焰滚下。子英两手支地,拱掉身上重伤昏迷的警卫员,抬头一望,见军火库门前的雨篷被燃烧的树干压塌燃起大火。他知道一旦引燃库门,后果不堪设想,整个山岭都会被掀上天空(当初子英提出须做铁门,因无薄铁板作罢)。他摇动警卫员呼叫,见他一动不动,不及多想冒烟突火跑进炸塌的宿舍,抱出床棉被跳进水池,打个滚冲进火焰双手撑开湿淋淋的被子按到仓库木门上……
剩两架敌机离去。三辆装着弹药的军车开离厂区一里多远停到靠山根的树阴下。勇胜和两名战士把苫布和伪装封好,他跳下车奔回厂子,指挥从车间跑出的军工救火,用担架把伤亡的警卫员和岗哨抬走。众人泼水、扬沙、拍打火。勇胜发觉人群里没有校长,喊着惊问:校长呢,校长呢!没人回答,都懵懂;小刘慌乱呼唤着四处寻找,直到库房前的火焰快救灭时,众人才发现库门上的情景:仿佛一根伸着两叉的黑木桩顶住一床湿棉被,众人心脏一缩,惊呼着奔过去……
                         
决断
阳秋沉沉睡着,听有人在什么地方惶急喊她,惊醒,侧耳辨别,是大女小红的语声,急忙下地跑出去。她架船在波涛里呼唤着找寻:小红,小红——!你在哪里啊——!小红呼唤妈妈和子英高喊大姐的语声好像是在幽谷里回荡。阳秋换乘战马奔进,一手提枪一手攥刀,边策马奔突边呼喊着到处寻觅女儿和妹夫。
宿舍残灯如豆。阳秋被推醒,耶遂立在床边,见母亲喘息脸色煞白,额头沁出细蜜的汗珠,低声惊问:妈妈你怎么啦,直了声喊我红姐和我姨夫?阳秋望望邻床,见菊花和玉楼仍在沉睡,低声说: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听到你红姐声声呼唤我,接着又是你姨夫的喊声,都好急促好凄惶…… 耶遂抱住母亲安慰(他从军校报务班毕业分配到一纵):人做噩梦常有,妈不要在意。丽静一手捏着电报纸一手按着胸口走进道:大姐你醒啦?珍珠接到司令部密电。阳秋接过来,见上面写着: YZQ:千红出事,立请藤野进城搭救!JSB。阳秋看了大惊,脱口叫道:啊?原来小红和大千…… 丽静追问:姐,他俩…… 阳秋说:当初我对大千的投敌就心存怀疑。当你跟子英发生恋情时,我怕对不起他,请求组织了解他的情况;不久上级发来电报,答复,经查陈投敌,已婚。所以就没告诉你,直到郝骥来到后才从他口里得知两人的真实情况。可能大千考虑到他工作的性质和战争的遥遥无期,才故意编造理由要你另觅夫婿。他跟小红真的结合是后来的事。我多次话到口边,但为了遵守组织纪律都不得不咽进肚里。
丽静怆然,叹息说:大千没有真投敌,我早猜到了。到北平的手续,组织上不托大千去找他二叔,谁能办出来?为了大千、我母亲和我小舅一家的安全,我只能把话埋在心底。当时大姐再三抠问,我没敢相告。阳秋这时才恍然明白,当年丽静为什么像着了魔似的。丽静说:我爱上子英是真情所至也是为了大千,好叫组织把信息传达给他,让他赶紧去爱别人。只是他跟小红…… 今天听到,好像空谷足音似的!阳秋问:你怎么脸色不好?丽静说:不知为什么,我突然心惊肉跳。阳秋慰藉:可能跟我一样是对小红和大千出事的心灵感应。丽静,你打电话通知藤原和小野再混进省城,设法救人!阳秋几次想告诉丽静,子英在她梦里慌急喊自己,都话到嘴边忍住了。为什么丽静会……?难道……
反战同盟盟员分在前线两个团和骑兵营里,准备在必要时向日军喊话劝其觉醒反正。藤原和小野接到通知马上穿上日本军装,趁夜间敌人军车给板城和峦、霞两山送辎重往回返时,混到车上进入省城。日军汽车所以在夜间行动是提防八路军隔山炮轰击。
珍珠急急走进宿舍,道:大姑!司令部又发来急电,云:兴隆克。崎即将率部逃奉,速调整部署截歼。阳秋看了一惊,让珍珠去叫醒大鹏、老金和杨七马上到指挥室开会,她叫醒菊花和玉楼。人员到齐后,阳秋通报司令部电告的军情,问该怎么办?菊花一向开会都抢先发言,今天见大姐脸色难堪,嘴张了两张没敢出声。再根说:这件事还用研究吗?攻下霞岭和峦山,便可掐住公路和铁路大桥,冈崎插翅也难飞过去。板城围住暂时先放一放,审时度势再予攻取。菊花见再根先发言了,她挥着手势道:我同意老金前面的说法,末一句我不同意。干吗还审时度势?既然板城已被我军围得铁桶一般,干脆就同时攻下,让冈崎和他的部队既无路可逃又无歇脚之地,看他还有什么咒念!玉楼发言赞同,杨七表示反对:驻守板城的敌人虽只有一个大队日军和一个团伪军,没有我们围城的兵多,但地利在人家手里,敌人凭借险要的地势和坚固的工事固守,我们想把两山和板城同时拿下,很难。倘若冈崎指挥他一个师团的残存兵力一拥而至,反把我们包围起来,我们可就成了馅饼馅了;我赞成老金的意见。
大鹏和丽静对三个人的意见有怀疑,可一时又想不出具体可行的措施。阳秋也沉吟,但脑海里的阴霾突然裂开一道缝,忙伏到军事地图上查找,手指在一个地方停下说:呵呵!现在还真需要把冈崎和他的部队从板城放跑!众人吃惊问:什么?阳秋手指在地图上敲着让众人注意一个地方。大家俯身查看;丽静眉宇顿然展开道:嗨!大姐,在那里打伏击,真是再好不过了!
去年春一纵解放了承锦公路以南的广大地区,谢徐协同县工委的同志去各地建立地方政权,发现通过夹皮沟的伪满国道两侧各有一条长约四五华里、宽有两里多的台地,两块台地上皆有两道废弃的碉堡带。碉堡间的壕堑和炮窝虽经雨水冲刷失去棱角,但还能用。具体结构是:
两条台地都有百几十米宽的斜坡连着公路边沟,台地边缘各建有一道半埋式钢筋混泥土碉堡链。碉堡既可作为阻击敌人通过公路的工事,又可作为临时包扎所。碉堡间距约约百十米,其间挖有锯齿形壕堑;战斗打响,壕堑既可作为碉堡间的通道又可伏兵阻敌。台地东西两端还各有一道衔接高山峻岭不太规整的斜坡,坡顶部也修有同样的碉堡链和壕堑。南北台地都连着山岭,距岭三十多米又修筑了一道间距约百十米的双层碉堡。底层作为炮兵临时掩蔽所、伤员急救所或伙房,上层作为炮兵指挥部。这趟碉堡的底层下部和碉堡顶层上部各留有一道枪眼。从军事角度看,这样的设计非常科学,增加了用途,扩大了射击面,让碉堡不留死角,使敌人难以靠近爆破。各碉堡间建有各种炮的炮窝。这趟碉堡还既可防敌于前又可御敌于后。前后碉堡带之间,挖有数道连接通道的锯齿形壕堑,以防敌机俯冲扫射。整个工事的设计和构建,显示出一位军事工程专家的匠心独运。
离南台地中心四五里的山前有个大堡子叫尤屯。两人曾问过该屯民兵队长有关阻击工事的事,答说两条台地所夹的地域叫夹皮沟,通过的公路是连接辽西和承德唯一可行驶汽车的通道,使这里成了军事要塞。当年热河局势紧张,东北军一位留学德国的将军,奉来热河视察的张学良之命,指挥两个步兵团和一个工兵营在这里修筑起阻击日军进攻承德的最后最关键一道屏障。可惜连鬼子影还没见,防守热河的副司令汤玉麟便令部队撤往关内,白白浪费许多人工物料还荒芜了这两大片土地。
劳民伤财,贻笑大方!阳秋当时问民兵队长,这么多年为什么无人耕种?答道:这两片地原属于一个地主资本家,长子在汤玉麟手下当团长,随部队撤走,他父亲把家搬到了天津。主人不在,山坡地瘠薄又被挖得沟豁纵横,便无人问津一直撂荒。姐俩找来大鹏,问可不可以让部队抽时间种上庄家?大鹏站在一座碉堡顶上举着望远镜观察台地,估摸少说也有三四万亩。他农民出身,断不了对土地的珍惜情愫,说行,一纵上万名官兵,人强马壮又不缺粪肥;蹬去工事占用的地面,平均每人也就摊个两三亩,用不上四五天就能垦种完;只是得问司令部,
收获归谁?不归一纵改善伙食,指战员不会有积极性。阳秋沟通,司令答应得很干脆,谁垦种归谁收获,绝不统一调配。
当时阳秋想,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里的工事会派上用场,便让大鹏对各团说明,垦种时概不准破坏原有工事。大鹏传达司令部决定和谢主任指示,按团划分区块自垦自种自收。各团领导落实到营,营落实到连。各连指战员见大有油水可捞,情绪一下子就都上来了。牲畜每个连队都有,是纵部把骑兵团逐年淘汰下来的老口战马都分给了各个团作驮运用;各个团分配给各个营,各营分配给各个连。骑兵团搭腰了,粪肥用不了,兄弟团营争先恐后打溜须要。地,虽然贫瘠,但下足粪肥,加上历年腐烂的荒草和烧荒的草木灰,便成了沃土。赶上今年雨水特别丰沛,山地耐涝不耐旱,农民不少耕地都遭了水灾,而这两大片高粱却疯长,过往的行人无不称赞艳羡,广大指战员甭提多高兴。再有一个多月红灿灿的高粱就能归仓,有了粮食多养猪,油水大伙食棒,嗓眼顺溜营养强,体格壮来打胜仗。一欢欣顺口溜就编了出来。以后自己攒粪,不去骑兵营求爷爷告奶奶。玉楼想,一帮傻蛋蛋,就像能在这里生根永不被调走似的。
部队垦荒时老农说,薄拉地适合栽地瓜和种花生,种别的三年两不收。大鹏到集口调查,根本买不够能栽这么大两片土地的地瓜秧,花生种就更缺,心一横种高粱,高粱种有的是,贱,成熟时还不易丢,收不收催它。没想到老天爷会如此垂青这上万名不开军饷一心抗日的官兵。
——会接续开。大鹏听了阳秋和丽静的话,心里直犯嘀咕,但没吱声,不用自己先发言,自会有人站出来反对。果不出所料,杨七发话了:嗨!两位大主任啊,真是狼没叼谁的孩子谁不心疼。在那地方打一大仗,眼看就要收割的庄家不全毁了吗,让广大指战员干劳劳白忙活一年啊?菊花挥着两手道:就是。这让一万多官兵知道,还不一齐头骂你俩才怪呢,哪好这么干啊,出了门子就忘了家,忘记曾在一个槽吃过食的兄弟姐妹,当初这不是耍我们吗!玉楼在心里说,嘿嘿,果不出当初我崔葛亮之所料!不过我主管后勤,得参与呶呶,不然广大指战员会骂我吃里扒外,于是就附和杨七和三榔头的意见,也嗙嗙了一通。
阳秋转头问大鹏:你是一纵之长,你说呢?大鹏沉吟道:在那里打伏击固然好,只是司令部能不能给点补偿?不然广大指战员寒了心,这伏击也难打好啊,显然那将是一场恶仗!阳秋笑骂:你就会小抠!一纵的武器装备在全军区都算得上是最棒的。每次缴获到战利品,你没偷着掖藏或用旧换新?还不知足!大鹏咧嘴笑道:大姐别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一纵的家当主要还不是103团积攒下的?那时你是主帅我是副手,你不允许我敢越轨吗?再根扫了众人一眼说:好啊!贼三年不打自招,原来你们还这么干啊!
阳秋瞪大鹏一眼道:你个家伙,还赖到我头上了,我多咱要你们这么干来着?哪次不都是你和玉楼个鬼娘们,还有七赖子一个,背着我在底下瞎鼓捣,以为我不知道啊?大伙听了哈哈笑。玉楼笑够了接话茬:金政委已被我们招了养老女婿,是一家人了,所以我敢揭老底,大姐既然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为什么不追查?还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没看见,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啊!她一席话把阳秋和丽静也说乐了。杨七嬉皮笑脸道:大姐说我是七赖子我就是。103团武器棒一纵装备强,那是我们胜仗打得多缴获的战利品多的原故。别说军分区,就是扒拉全军区,谁有我们得的奖状多?阳秋谐虐:行啦!别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阳秋觉得大鹏说的也不无道理,请示上级已经来不及了,大着胆子许诺:行。既然我赚了个睁只眼闭一眼的坏名声,就不用请示司令部,睁着双眼答应,损坏了部分庄家,作为补偿得了战利品——粳米白面豆油罐头食糖归你们享用,装备尽你们换,剩的上缴,这总可以了吧?菊、楼听了道:这还差不多。大姐说话可得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许赖账。大家笑。阳秋想,一纵上万人,谁能看得了不挑换武器,还不如现在送人情提高他们战斗力,到时候找什么理由还不能把美食截下一部分,终不至于连伤病员和幼儿园的小娃娃也不顾了吧?
杨七突然想起,说这仗一打完,大半小日本也就投降了,武器换不换还有什么用,马放南山枪刀入库,无所谓了,只求能舒舒服服睡几天大觉、多吃个把月粳米白面就行了,谁回家种田还摆弄枪炮!菊、楼附和:可也是哈?阳秋和丽静想过,抗战胜利了,国共联合也就结束了,成立不了联合政府,非打起来不可。列强盼着你越分崩离析越好,会各支持一派让你们打;即便将来统一了,外部势力也会插手干涉。笑你弱,嫉你强,这是世界列强的普遍心态,没有一个国家会真心希望中国雄立于世。这些事和道理,一两句话能说透吗?说不透彻!阳秋道:现在只研究眼前这一仗怎么打,不谈其他!等仗打完了,咱们吃着粳米白面,喝着茶水看着影戏,我和徐主任仔细给你们讲讲国内外局势;现在只说一句,有国才有家,国怎么才能保住,靠强大的军队,不明白吗!大家嬉笑。
哈哈!看来咱们会长久聚在一起散不了花!菊花手舞足蹈说,只是两位主任啊,我们把这里的鬼子围得铁桶一般,开个口子放进来打呗,他们的炮兵阵地已被我们摧毁,干吗要舍近求远自找麻烦?金杨崔附和:对,对啊!阳秋郑重地道:不能在这里打,一、地利不在我们手里,二、这里我们只有三个整团和两个炮兵连,炮营的另两个连分给了三团和五团了。这里的敌炮兵阵地虽然瘫了,可省城日军的火炮还存在。在这里较量,会给一纵带来重大伤亡,还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两三万亩高粱能跟无数指战员的生命和两三万镇民的生命财产相比吗?小巫见大巫嘛。况且垦种高粱的力并没白出,没它掩蔽我们哪能打得了伏击!丽静道:再说,不省我们出力修筑伏击工事啊!就是修也来不及,何况还修不出那个水平,钢筋水泥就没法解决。我想高粱也不会全毁,是不是?大鹏心疼那片庄家,听丽静这么说,道:仗必须在哪里打,这毋庸置疑。告诉广大指战员躲避点,不能一听说有粳米白面吃就畅坎扑腾,不是我们用汗水垦种下来的啊?其他人听了附和:纵队长说的是! 
再根有顾虑,疑问:只是,部队能赶在敌人之前到达彼地吗?我们靠两条腿,日军可是踩着汽车摩托风火轮啊!再说,我们大调动岂有不被发觉之理?敌人有了准备,哪里会由得我们随意装口袋!阳秋胸有成竹道:别担心,兴隆镇已经攻克,——丽静,马上发报给参谋长,让他转令大宁,即刻率部火速赶往尤屯。捎两汽车地雷,再收集些纱窗布。要设法防止敌机侦察暴露行踪。丽静拟好电报:LCZ,言婶即去尤家,转致宁哥去彼相亲。西瓜价格看涨,捎两车。蚊多,买纱窗布遮头脸钉窗户。路上注意天上打雷下雨。YZB。
菊花担心问:五团不足两千人,打兴隆镇还不能不减员,冈崎一个师团少说还剩四五千残余,能伏击得了吗?再说,那里的情况冈崎也掌握,不会不派飞机侦察,也许还会派小分队进入高粱地实地侦查呢,可别围猎不成反遭狼咬。阳秋道:没事。我和老童自有对策。大鹏、菊花、玉楼、叶遂和我马上换装下山,老七打电话调三名工兵带三颗地雷跟我们一起出发,都扮成武工队赶往尤屯,要换装带短枪骑本地马,带一顿干粮。耶遂走了,这里留珍珠收发报,丽静不也行吗?杨七抓起话筒挂电话。
阳秋看了下手表叮咛留下的几位:一、冈崎大部队途经板城时,只虚张声势任其通过,待撤完后再一举占领,城内一个大队鬼子、团把伪军容易解决;二、拨骑兵团两个营由洪雷率领去支援三团攻打栾平。三、板城攻下后,留下一个连驻守,一团大部队抄近道赶往尤屯;四、凌波和道尔基率另两营骑兵沿公路追赶逃敌,只追不击;五、二团全部赶往滦平支援三团,克后封锁仓库留兵看守,主力立即去攻打省城,先占领所有仓库和工矿企业,而后分兵收拾残敌;六、发报给夜莺令游击队配合。
丽静和再根飞速记录。杨七打完电话,想问什么,大鹏一挥手制止:来不及了,执行命令,细节自行商定。耶遂从报务室走出,报告李参谋长来电。阳秋叫念。秋婶:宁海哥已去板,我派人追告折向。西瓜正筹集装车,纱窗布正买。LT.众人明白,秋婶指阳秋,宁指大宁,海指笑海,二人带领五团正来支援板城,李亭派人追赶让折向去尤屯。地雷正装车,纱窗布还没买够。
阳秋、大鹏带人走后,徐金杨分头打电话传达谢主任的各项指示。传达完,金问杨:先头你想问什么被大鹏制止了?杨七说:三团、二团和骑兵营两个连打完滦平,总该让人家休整一两天,省城早晚是砧板上的肉,何必急着要打?令骑兵团另两个营对逃走的日寇只追不击,那何必要追?这两个问题二位明白吗?再根摇头,丽静思考。杨七道:老童尽装灯,其实他也不一定明白。我是参谋长,问一声也不行了?丽静说:大姐今天心绪不好,也真的是时间紧迫,不全怨大鹏。你要问的头两个问题,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说假话是骗你,说真话犯忌讳。你问的后一个问题,我也不明白。丽静见两人仗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巴巴瞅她,踌躇了一会儿说:苏联对日宣战攻势迅猛,除个别地方几乎没遇到什么有力抵抗,西线很快就会进抵达承德……
那好嘛!再根道,日军主力虽从承德撤走,可伪国军还有近一个师的兵力,日军不还有一个大队吗?苏蒙军队能先打进去岂不省我们事了,何乐而不为?杨七附和:就是啊!丽静沉吟有倾解释:
是这样,美国没想到原子弹会这么快研究成功,为减少太平洋战场美军伤亡,于今年2月4日至11日在苏联雅尔塔三巨头会议上,总统罗斯福和英国首相丘吉尔力邀斯大林在结束欧战之后出兵日本,答应斯大林外蒙维持现状,保证苏联在大连港、旅顺港、中东铁路与南满铁路的权益,背着中国政府作出如此有损中国领土主权的决定,是大国沙文主义和强权政治的表现,违反世界各国应平等合作尊重主权完整的原则。
中国人民从九一八事变开始,抗击日寇侵略达十四年之久,是亚洲反侵略战争的主战场,以巨大的牺牲支援了美国太平洋战争,解除了苏联的后顾之忧全力在欧洲战场与盟国反击德国侵略,最后取得完全胜利,中国军队入缅作战,伤亡惨烈,使英国军队得以安全撤退,而他们却如此对待中国,不仗义,不道德,有失大国尊严。世上没有不顾本国利益的国际主义,当意识形态跟国家利益发生矛盾时,国家利益立刻就升到第一位。我想,大姐之所以严饬部队抓紧时间进攻省城,很可能是为抢先缴获日伪军枪械、军需物资仓库和工矿企业重要设备。金杨听了如梦方醒。徐声明:这是我说的啊,大姐可从来没说过。二人信誓旦旦:天地良心,卖友求荣掉过腚就拉屎的缺德事我们从来不干。
以斯大林为首的苏联执政者,长期挑拨外蒙搞分裂,1945年10月2 0日,终于在其操纵下宣布独立了,彻底脱离了中国,成为苏联名副其实的卫星国,中国版图一下子就少了六分之一。——这是后话。
吴萍曾对秋、静说过:世界历史是列强欺凌侵略弱国、弱国奋起反抗的历史。对国家间的关系不可想得太天真。世界和平在于强国相互制衡。天体星球无数,每个恒星四周都围绕着许多行星,大的行星又有卫星环绕旋转。星体相互有着巨大的吸力,为什么没吸到一起发生碰撞?因为之间还存在着斥力,吸力和斥力相当,星体之间便会长久相安无事,这便是相互制衡的道理。世界各强国周围都有行星国,行星国又有自己的卫星国。弱国无外交,中国虽是大国却不是强国,没有能力吸引别的国家环绕自己旋转,只能作为行星国去依附某个恒星国。近半个多世纪中国受尽了列强的阉割和凌辱。国家兴旺匹夫有责,炎黄子孙都应为祖国尽快强大起来作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
两个小时后,徐金杨站山岭上举着望远镜观望,发现一列载有各类火炮的列车朝板城驶来;公路上,坦克、摩托车、汽车、骑兵,绵延五六里浩浩荡荡开向板城。杨问徐金:哎!我们轰他几炮不行吗?金说:倒是可以,但必须留足转移自己炮阵地的时间;不然,鬼子炮兵在火车上就可以调整炮口进行还击。杨说:那打不准的。火车只能开到板城,卸下大炮再让汽车或骡马拖走。我们一轰,鬼子肯定要留下一批火炮来对付我们;这样既可掳获他一批又能减轻尤屯那面的军事压力。丽静和再根同意,打电话令宋教官做好准备。
从承德到板城,日寇早就在公路铁路沿线两侧修有碉堡带护卫,所以铁路没遭破坏;可出了板城,就被民兵或武工队扒毁了好多段,通行不了。
突然炮弹在鬼子行驶的火车和公路左近爆炸。八路军炮火轰了一小阵赶紧转移阵地蒙上伪装。列车所载大炮的炮座上全坐有日军炮兵,见状立即掉转炮口朝八路军弹道的起点发炮,但打不准且为时已晚。
昨天黄昏,省城雨停了段时间,西天的云彩裂开数道大缝。从参差的云罅露出黄紫斑斓的天色。普乐寺老和尚推动吊槌撞击铁钟,和尚齐集诵经。归巢的群鸟背负着暗红的落日飞回山林。冈崎感到帝国的末日即将来临,独自到供奉着全日本崇拜的偶像室内双手合十虔诚祷告:愿天照大神户佑您的忠良臣子,愿天照大神护佑……
三天前夜里,省城雷电交加大雨如注。街道上蒙着苫布的日军汽车往来不断。一辆黑色轿车驶向郊外,车头竖着日本小旗。小林开车,车里坐着千叶、友子、藤原和小野。友子女扮男装,和藤原、小野都穿着军服。他俩昨天混进省城。藤原苦口婆心开导千叶投诚。千叶道:不要说了。我和小林送你们出去。待在城里若被冈崎发现,会把二位碎尸万段。藤原骂:恶魔!让他梦想着征服中国、征服东亚下地狱吧!二姐夫,你早就预言日本发动侵略决不会有好下场,如今正应了你的预言,何以还要随之一起灭亡?
雨滴沿着车窗玻璃如同眼泪似的流淌,雨刷不停地摆动扫除。千叶说:司令部接到上峰命令务要抵抗到底。我是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把你表姐还给南条家,万事拜托。友子求告:夫君,听表弟的话命令部队投降吧,为何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千叶说:一则我做不到,二来即便我下令也不好使,决定权掌握在冈崎一人手里。友子道:那你就和我一起逃出去吧,做军阀无谓的殉葬品有何意义?我独自求生还有什么意思呀!千叶说:我心乱如麻。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无辜的平民,而我是军人,手上也沾着支那人的鲜血……
汽车驶向大桥。桥头堡里的探照灯四处照射。拦道杆放下,轿车停住。四名穿雨衣的日兵打着手电持枪上来检查。小林推开车门,卫兵看到车内坐着千叶副司令官,肃然敬礼。小林关上车门,将车驶过桥去。闪电。雷雨。千叶说:前面有日军重兵把守,车开不过去。藤原指着告诉:沿那条小路就能找到八路军阵地。
小林把车停到路边。友子恋着丈夫不肯下车,藤原和小野强把她架下去。千叶头仰靠椅背闭着眼睛,面色惨白。小林目送着三人沿玉米地里的毛道急速走去。
第二天新子问起友子,千叶告诉她匆忙随一位熟人回国了,很抱歉,时间紧没来得及向你辞行。新子不无怀疑,但局势危机些许小事也无暇顾及。冈崎召集日伪高级军政人员开会,通告日军要例行换防,留小林中佐率司令部卫戍部队协助满洲国军暂时全力保卫省城,以伺松岛师团再次到来,诸位务必要恪尽职守,不可少有懈怠。他接到机场电话,报告八路兵工厂被飞机撞毁,精神一振,连说撞得好撞得好,为帝国捐躯不胜光荣。千叶和其他一些军官明白,撞毁也无济于事,一切都晚了,都完了。与会者走后,司令部开始收拾东西烧毁秘密文件,各防卫工事的日军与满洲国军办理交接,日兵往汽车和火车上吊装辎重。上午9点,大队人马启程。临行,冈崎通令小林:宪兵队随大部队撤走你带炸药去把监狱和所有的囚犯一起毁掉。完成后,让监狱长率狱警乘车撵上宪兵队。
小林令士兵从仓库搬出两厢炸药装到车上,千叶走过来小声对他说,战争很快就结束了,不要再毫无意义地屠杀生灵。小林点点头,嘱咐千叶保重。门卫喊小林去接电话。电话是藤愿打来的,告诉他带来十名盟员,在中央大街路边等候。小林喜出望外,只带两名随身警卫把车开出大门。日军退却的军车络绎于途,小林开车逆向行驶,望到停在路边的一队日兵,把车靠上停住,让他们上车,告诫严禁吸烟,车上有炸药。
汽车开进监狱院内,盟员搬下炸药箱。小林令狱长集合全体狱警,开会。狱长吹响哨子,围墙四面炮楼上的日兵急忙荷枪下来,宿舍里的日兵提枪跑出。盟员们警惕地站在四周。狱长用日语喊排,报告两个班二十五名狱警全部到齐。小林用日语宣布:奉冈崎司令官旨意,要炸毁所有牢房。我命令你们把手中的武器统统放到车上,进会议室开会。小野打开后厢板,狱警把枪支递上后走进会议室。小林跟进去,要出各监房钥匙和囚犯花名册,而后让狱长领路来到大千牢房。小野掐断会议室通往外界的电话线,盟员们提枪站在门外警戒。
大千衣衫褴褛沾着血迹,脸上伤痕累累,两手把着铁栏望向外面;各牢房门口都聚着囚犯脏污的脸。小林开了大千牢房门锁,小野打开大千的手铐,随之将狱长的手铐上,下了他的手枪,狱长大惊失色。小林让盟员们打开所有牢房的门,放出囚徒令集合。藤原对他们说:我们是日本反战同盟盟员。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战争还没结束,发给你们武器,由小野和大千君指挥占领监狱四周的碉堡,对擅闯监狱者,不管是日军还是满洲国军,一律格杀勿论;你们站排到车前领枪,听从大千和小野指挥,每个碉堡上去三个人;其余由藤原分配,轮班看管狱警,不准跑掉一个。
大千询问妻子和孩子的情况,小林告诉:你夫人受重伤住院,冈崎想从她嘴里扣问出省城地下党人员,可她一直昏迷不醒;孩子没事,在房东家。大千急着要到医院去看望,小林没让,说暂且不要离开监狱院子,防止出现意外。现在我是全城最高指挥官,我已安排士兵日夜轮班看守病房,除责任医生和护士,不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冈崎走得匆忙,忘记医院里还有这么个女人。大千鞠躬表示感激。小林让小野在院子当中引爆炸药。
日军撤退,坐在通讯车里的冈崎听到城里轰隆的爆炸声,从车窗望到监狱方向腾起烟火,狞笑。千叶微微冷笑斜他一眼。
 
                         机关
阳秋一行人沿伪满国道策马疾驰。为防五团不能在日军经过夹皮沟之前赶到,留下三名背地雷的工兵沿途或挖空坑再填上土或真埋地里,以延缓日军行军速度。沿途,阳秋和大鹏每见三岔或十字路口摆的水果摊,便告诉摆摊人后面有三个骑马的小伙子是自己人,他们要沿路埋地雷,警告百姓,在他们仨过后不要走国道。摆摊人都是民兵暗哨。谢童曾指挥103团在这一带转战过,阳秋调到司令部后还带领工作队在这一带帮组建过新政权,所以民兵和群众大都认识她。不时有敌机沿途侦察。每听到飞机声,战骑和挖坑的三人便躲进路边的青纱帐。半拉下午一行人赶到尤屯,见五团先头部队还没到。
这是个大堡子,日伪集家并村时又草建了不少民房迁进许多农户。解放后,有的外来户已经搬回去,有的还没搬,现农户有三百多,民兵145名。阳秋把此来的目的告诉村长和正副民兵连长,三人听了很兴奋,表示一定积极配合全力支持。玉楼在屯里见到一处空院落,有院墙和门楼,挺整齐,尤连长告诉这是集家并村时迁来的一家富裕大户盖的,头不多日子搬走了,托他帮忙卖房子,还没卖出去,部队要用尽管住。巩连副开了门锁,把钥匙交给玉楼。大家走进院子,见上屋七间,东西厢各五间,还有牲口棚、猪圈和少半垛柴禾。到各屋看看,家具都搬走了,炕席还在,铁锅拔走锅灶尚都完好。尤巩领阳秋的两名警卫员回去搬来张高桌、两条长凳和两口铁锅,和泥把锅安上。牲口棚小,只能拴三匹马,尤巩给牵到附近各家随其牲口一起饲喂。阳秋告诉,用谁家草料该多钱算多钱。
玉楼分出男女宿舍,大家把行李分别放到炕上。耶遂在窗台上架起电台。尤巩给战马送来两麻袋草料,说这周围去年春就解放了,没了日伪苛捐杂税,租种地富的地减租减息,农民只种了一年吃粮就有了余剩。尤说屯里还有二十来个空院落,住户搬走都没拆,玉楼说部队都给用上。
耶遂接到二姨发来的电报,述日军大部队已过板城,城内伪国军派人出城与我接洽妥,即行起义。这里已用不着这么多兵力,即令一团、两营骑兵、炮营三连和纵部卫生所部分卫生员于天黑后走偏僻乡道前往,详情去到邹会面述。炮兵营总共四个连,五团带去一个连,三团攻打滦平跟去一个连,其余两个连驻扎在板城郊外。静和根、七研究,日军已无兵力增援板城,调炮三连随一团去尤屯。
尤屯坐落在南台地临接的一道山岭垭口两侧山前,有条乡道从垭口通向夹皮沟国道,距离约有六华里。谢童鞠去国道两侧的高粱地实地勘查。三人各带一个警卫员过了山垭口约一里鱼贯走进高粱地一条一直斜向南台地边缘中部的毛道,是部队垦荒时踩出来的。毛道平时有人走,踩得梆硬。高粱起身叶子相互交错,得用手拨着经过。阳秋的警卫员小帅口哨打得不错,见三位首长自管走路,嫌寂寞,哨出各种鸟叫。走进高粱地不远有条向右拐通向炮阵地的小路,为争取时间,阳秋和小帅去炮阵地,大鹏和菊花去检查台地靠近马路的各个碉堡,约定到毛道口附近的国道上碰头。
阳秋和小帅走到炮阵地,见碉堡带的背面有条东西贯通可走跑车的窄道,各碉堡之间的距离约五十米,均为双层,其间有壕堑通道和用沙袋砌的炮窝,袋子烂了窝形还在,整个炮阵地荒草萋萋。两人走近一个碉堡,从里面蹿出只獾子,阳秋刚掏手枪,鬼东西已蹿进高粱地。阳秋惋惜,獾子肉不但味美油还能治冻疮。突然从碉堡上层枪眼嘎嘎嘎飞出两只野鸡,阳秋捡起两颗毛石接连撇去,一对飞禽惨叫着掉进高粱地,小帅跑进去拎出。两人见这个碉堡的铁皮门滑轮坏了,从外面关不上,畅着尺许宽的大缝子,见里面蛛网纵横,垦荒时指战员睡觉铺地的谷草虽都捆走,残留的断茎碎叶尚存,墙根絮有小兽窝,四周有圈高矮不等的枪眼。两人侧着身子挤进,见靠西墙设有木梯。木梯有的木橕已经腐烂,两人抓着扶手跨着橕根上到二层。见地面也谷草狼藉,也有一圈高矮不等的枪眼,阳秋找个最高的,跷脚向北望,受高粱遮挡,一点也望不到夹皮沟国道上的情景。见靠西墙也有木梯,两人小心上去,见北向有个米许高带垛口的弧形胸墙,站跟前一望,见到往来的行人和车马的上部,如果没有高粱碍眼大概能望到整个路上的情景,阳秋心里有底了。两人接连看了五六座碉堡,门滑轮有好有坏,做伙房的碉堡大一些,两口锅已拔走,只剩灶坑,盛水的水泥池木盖落满灰尘。
童鞠走近南台地边缘,各带自己的警卫员东西分开查看这一带状碉堡。结构相同,里面也是乱草狼藉。碉堡间也有荒草丛生的锯齿形壕堑相连。每座碉堡离台地边缘约有五六米,接下去是宽约百十米的斜坡,也种着高粱。有高粱遮挡,从碉堡枪眼望不到国道上的行人。南北台地夹着的这条沙土路,九一八事变前称公路,伪满洲国改称国道。道上时有行人和畜车来往,显得有些生气,不像炮阵地和高粱地里那么瘆人,像藏着许多凶险的秘密似的。
从炮阵地到临国道的碉堡带,约二里多,之间有多条锯齿形壕堑连接,壕堑之间都密植着高粱。阳秋和小帅离开炮阵地,沿毛道往北走,遇有壕堑阻断一蹦跨了过去。两人走下斜坡约三十米有条东西横贯的锯齿形壕堑,阳秋明白这是前沿工事,无高粱遮挡,从这里肯定能俯瞰到国道上的情景。两人走上大路。十多米宽,两侧有米半左右宽的边沟,沟低洼坑里有水,大部分干涸;毛道与大路有小坝连通,小坝底部有用大石砌出的水道,备下大雨时水好流通。小坝和沟边长满青草。到路北台地看看,跟路南台地的境况大致相同。阳秋站路上向南北台地仔细观察,看不到炮阵地碉堡,能看到临路两趟碉堡的顶盖。六人在路上会合,往西过了台地折上乡道回尤屯。
一回到指挥部,阳秋立即让耶遂发报要四军提前来,叫小帅去找两位民兵连长。尤巩来到后,谢说:麻烦你俩,组织所有民兵,分成两拨,带着笤帚撮子抹布,每人扛三捆谷草或稗草:尤连长带一拨清扫北台地两趟调堡里的卫生,清扫干净后给铺上谷稗草,今晚有部队进去休息睡觉;巩连副带领另一拨去北台地完成任务。不管收拾那一面,都要走北台地碉堡后的炮道,去国道边缘的碉堡一律走锯齿形壕堑通道;巩连副带领民兵从北台地炮道下了东斜坡,沿去柴屯和汪堡的乡道,在分散开走碉堡间的壕堑通道去各个碉堡。为什么不准走高粱地间的毛道?放空!碰倒毛道两边的高粱容易被敌侦察机发现,引起警觉;踩烂国道西口外乡道,会被鬼子斥候们发现凌乱的脚印:有此两者伏击就打不成了。每座碉堡里都有个砖砌水泥抹面带木盖的水池,要特别收拾干净,安排民兵往里挑满井水,供战士们好喝,仗很可能会打个三天四日。不管谁听到飞机声,要马上隐蔽!再从村里找几个木匠带着木板,把炮阵地碉堡里木梯腐烂的木橕都换下。用谁的木料部队给算钱。部队陆续来到后,童总给他们开会提出要求。
玉楼问尤、巩:北山根柴屯和汪堡现有多少住户,答说总共搬回二十四户;原房舍集家幷村时都被鬼子焚毁了,现今的住屋都是临回去前新盖的。山里有胡子,多数不敢回去,回去的都是猎户,有猎枪,家里又有年轻人当民兵领了大枪。楼说:今晚有七八个连的炊事班在两个屯子里,巩连副去北台地就便在两个屯子安排一下;都带的行军锅灶和给养,蔬菜在屯子里买一买。大鹏嘱咐:把担架队组织好,安排人带夜扎二十副担架,仗打起来好用。阳秋说:鞠主任,你到北台地协助巩连副到把各项工作安排利落;打了两只野鸡,和两位连长回这吃饭。
埋地雷挖疑坑的三名工兵来到。妇女主任尤娜(尤连长的妹子)送来些黄瓜茄子辣椒和一瓶豆油。尤娜帮做晚饭,闷了锅高粱米干饭,晃了一锅野鸡肉黄瓜片汤、炒茄子辣椒,十来个人改善了顿伙食。
大鹏要尤连长天一落黑率二十名民兵带着锹稿、铁锨、土篮、扫帚、十条三米长的房檩子、二十几捆高粱秸和两块薄木板到这院集合,他带领到夹皮沟东路口挖陷阱,在东西路口拉上绳子创块木板,写上里面路段买有地雷,车辆行人禁止通行。巩连副,扎担架和组织担架队都落实好了吧?回说好了。尤道:尤屯担架队我也组织好了,担架扎了二十五副;村里民兵听说是谢主任和童指挥带兵打仗,都呶呶叫我俩来请求让他们也参加,好跟正规部队学习怎么打大仗。童说帮做好后勤工作就行了,打仗会有牺牲,别老婆库孩子叫影响不好。谢含含笑道:嗨嗨!明天仗打起来,往来抬送伤员自然也就看到大仗怎么打了,是不是?
                     
金钩钓鳌
傍晚开来六辆汽车停到临时指挥部门前,大家出迎,见两辆车装着地雷箱,一辆装着子弹和手榴弹箱,上面封着帐篷和纱窗布,另三辆拉着给养、行军锅灶。汽车都蒙着伪装。十几名炊事员坐在伪装上,手里擎着叶子繁茂的树枝。开车的是曲单廖和三名学员。满生押车,说李参谋长让各营连的炊事员坐车先走,去到安好锅灶做饭菜,等队伍一到就开饭,而后好休息。团领导和各营营长从各车的驾驶室下来,其中一个人阳秋和大鹏不认识,大宁介绍,他是兴隆镇起义营的营长,叫黄同凯。欢迎欢迎!谢童与之握手。大宁说战马让给他人骑了,他们坐车先到,好听总部头领交代事务。阳秋问:路上没碰到敌机侦查吗?回说参谋长叮嘱,步、炮兵和车厢上炊事人员,要各安排两名侦查员持望远镜连续搜寻天空,发现敌机的影子队伍立马躲进青纱帐,车辆停到路边。嗨,还真遇到两次鬼子侦察机,我们照此办理,没见敌机盘旋,肯定是没发现路上有情况。
满生让赶紧把车卸了,空车返回去再接其他指战员。阳秋让一个炊事班用指挥部锅灶做饭菜给刚到的同志吃。大鹏考虑院内要举火做饭,叫把弹药都卸到院外码好,其他物资卸院里,各安排两名警卫员轮班持枪看守。大家一齐动手将辎重卸完,满生和玉楼办好交接手续,与六名司机吃完晚饭把六辆空车带走。
是村妇女会主任,玉楼求尤娜到各农户去买豆油、咸猪肉、土豆和蔬菜,让送到临时指挥部院里检斤轮质定价付款,尤带杆秤来。山区不缺柴火,各个搬走住户的院子里都有剩余。
五团有五个营和一个直属尖刀连,每营三个连,加上一连炮兵和起义伪国军的三个连,总共是二十个连炊事班,二十多个空院落,玉楼让每个院安两个伙房,剩的留给一团和两个骑兵营设伙房用。叫各炊事班长带人到指挥部领给养,求尤娜安排几名妇女会成员到指挥部帮裁纱窗布和后趟碉堡的抢眼布,山区小咬多,好分给指战员每人一块裹头脸;纱窗和贴碉堡枪眼的和打好的浆糊一起分下去。
汽车往返了十次接完五团所有没骑马的指战员;当中到来的是马拉的套着炮衣的各种火炮,连排长骑马,士兵坐重炮的炮坐上或汽车上,轻型迫击炮都装在汽车上。尤、巩把战马分送到各民兵家牲口棚饲喂。满生和司机准备用完餐连夜再去接一团指战员。阳秋说算了,他们怕暴露,走的全是狭窄的乡道,汽车难以行驶;你们把车开进尤连长家场院,用庄家秸捆掩蔽好,明天开战后往戚家镇送伤员,今晚都睡这院的空屋炕上。
部队随来吗,大鹏随召集连以上干部开会,讲明战前要求和明天的战斗任务,今晚宁团长和田团福带一、二、三营住北台地临路的一趟碉堡,于政委和庄主任带四、五两个营和黄营长的一营人住进南台地临道的各个碉堡,团指挥部都安到正中的碉堡里,卫生队居左近;哪个营驻守那些个碉堡,团领导安排,营领导安排到连,碉堡背面都有编号;谁先到,吃完就住进去休息,谷草都给铺好了;每个营分80箱地雷(每箱两枚),42箱机步枪子弹和90箱手榴弹,营长再根据各连的具体予以分配,谁先到谁先领,就便带走。炮连进驻炮兵阵地,四个排,一二排居北,宗营长来到后去指挥;三四排居南,由余连长指挥。各种炮弹共60箱,余连长根据各排的火炮种类先分配下去。明朝谢主任住进南台地团指挥部,任总指挥,我住到北台地团指挥部任副总指挥。五团尖刀连的任务由谢主任亲自安排。
阳秋单独给来到的尖刀连全体官兵包括四名日本反战同盟盟员开会,把明天上午的任务仔细做了交代,让今晚分住到夹皮沟西喇叭口两侧的各个碉堡带里。问盟员谁会用步话机?都说会。阳秋低声叮嘱明天该如何如何。说以后的任务根据具体情况临时通知。尖刀连相当于某些军事强国的特种部队,都身手不凡,配有缴获日军的德国造冲锋枪、手枪和销音器。
大鹏说,五团一、二、三营九个连加尖刀连十个炊事班炊事员背着个人行李,牵着马匹驮着炊具和给养,还有炮连三四排带着火炮和弹药,统由尤连长带领沿南炮阵地后的炮车道往东走,下了东斜坡向北走上国道,国道连着条丁字乡道,再沿去北山前的汪堡、柴屯和炮阵地中部碉堡。为什么这么走,以后自会明白。
五团后勤处主任杨八,让尖刀连炊事班兼两个排炮兵、团指挥部领导、两名警卫员、四名卫生员和伤员的伙食;安在尤屯的炮连炊事班兼半个尖刀连、总指挥部十三个人(包括六名警卫员和三名工兵),两位团头领、三名卫生员和纵部卫生所五名医护人员及伤病员伙食。
菊花安排六名警卫员和三名工兵轮班在总指挥部院内外放哨。尤巩安排骨干民兵在屯子里外轮班警戒。谢童分别令两面的团领导通知各营的工兵于明朝4点起床,到南北台地斜坡的壕堑以下五十米外埋地雷。把领取的地雷大致平均远近全部埋完。而后回碉堡开饭,各连炊事班将饭菜送到各自的碉堡。
天刚放亮,一团邹团长、王政委,宗所长、唐副所长、宗营长和各连炊事班骑马提前赶到。邹报告板城一个团伪国军起义,我们三团和三个营骑兵攻进去,协助起义部队围歼了顽抗的一个大队日军。剩霞、峦两山的守军孤立无援,现已被围得铁桶相似,攻下指日可待了。谢鞠耶遂听了十分高兴。谢问,双方伤亡如何?回说,起义部队伤亡不轻,123名,我们37名;板城有三家西医院和两个诊所,主动收容伤病员,说只给算个医药费,所以总部卫生所的医护人员都搬到这来;牺牲的都登记注册了,在郊外临时开辟了块陵园,在各个墓前竖块木板,名字和部队番号都用黑油漆写在上面,待日本投降后改换石碑。很好!谢说,后续部队什么时候能到?回答,9点之后吧。谢问都带的干粮吗?回道,带的,两顿,发收缴板城日军给养仓库的饼干和罐头,饮水每人发一只缴获日寇的铝军用水壶。崔说,四惠先休息,卫生员都来到后也先休息,而后把这院子的部分空屋改做诊室和住院部,我安排人把各个空屋子彻底打扫一遍;各炊事班领去给养到各空院子找屋去安锅灶准备早饭,除一营一连炊事班兼做这许多人吃的,其他只管自己就行了,吃完都麻拉一觉,顶9点再做给各自的一连人吃;一会儿我去找尤娜,动员各家各户腾炕,有几铺腾几铺,给一团指战员来到后睡觉。谢补充,只睡今儿一个白天,天黑后就搬走。邹问,怎么回事?鞠抢话,你们做预备队,入夜后跟一团换防,一团指战员撤到炮兵阵地各个碉堡里休息,明天白天你们团参加战斗,五团休息。谢说,详细情况,等晚饭后我给你们团营连干部开会再予以说明。——四军,你吃了饭背上行李,让小帅领你到北台地炮兵地阵,两位排长会告诉你该怎么办,你矫正好炮位马上放躺睡觉。
东方刚冒红,两架敌机飞来台地上空盘旋。指战员们一听到飞机声便躲进碉堡或蹲进高粱地。敌机盘旋一阵没发现任何异情飞走,隔个半小时又飞回来接续侦查,时来时去三趟。承德机场的飞机逐年损耗,眼下只剩下四架,另两架是轰炸机。日本穷途末路,受美军海上封锁,铝材早已告罄,本土矿产资源又极其匮乏,加上军工企业迭遭美机轰炸急遽瘫痪,已无新产飞机派往。
冈崎师团兵员最多时达两万多人,后期不断损耗基本补充不上,此时除驻守各重要军事要地的,驻承德赴奉部队已不足三千人。装甲部队只剩下四辆89式中型坦克、五辆97式中重型坦克,四辆91式和三辆95式胶轮装甲车。冈崎命坦克在前面开路,装甲车分插到汽车队当中,三百余骑兵殿后;联队长龟田为先头部队指挥。队伍从板城开出五六里,开路的坦克驾驶人员发现国道上插有小旗,通过发话器报告给待在坦克队后通信车里的龟田,龟田下令停止前进,派工兵下车探测,后面的部队只得停下。然工兵连续探测了十多个插小旗的路段,却没发现一个有地雷,气得龟田下令不管有无小旗全速前进。突然轰的一声,开路的坦克碾上地雷被掀翻到国道边沟里,里面的鬼子丧了命。
龟田无奈,让工兵再行探路,探出几里没发现一枚地雷,以为再不会有了,调四辆摩托到前面开路,车队继续行进。蓦地一声巨响,打头的两辆摩托被炸飞。龟田气急败坏,用步话机报告给冈崎,他待在队伍中部新子负责的通信车里,听了也气急败坏,命龟田指派士兵下来填坑,工兵接续探路。如此车队走走停停,日暮时冈崎在车里望到斜前方一条小河两岸有几十米宽的乱石滩,通过步话机令龟田让队伍止步,派工兵分散开到滩上探测有无地雷,半小时后回报没有,于是决定就在这里野营过夜。
龟田不敢再大意,天一放亮便派出多名工兵在路上分段探测,再没发现有地雷,大部队早餐后全速行进。
                        
千钧一发
我尖刀连侦察员站在夹皮沟两侧的碉堡里持望远镜观望,发现行进的日军车队,估计用不上一个小时就能到达这里,看表,8点3刻。
冈崎虽得到侦察机机组人员报告,夹皮沟道路和两侧高粱地均平安无事,但还是不放心,在先头部队离夹皮沟西口约三里时下令停止前进,命龟田指派三股小分队前往高粱地和其间的道路上仔细地进行实地哨探。
藏于西沟口两侧碉堡里的我尖刀连,连长持望远镜从瞭望孔望出去,用步话机向阳秋汇报鬼子队伍的组成情况。刚汇报完见两股穿戴特殊的鬼子特种部队离队,以步话机员为中心来到台地外乡道,散开,弯腰仔细查看路面,见没有凌乱的马蹄印和行人的脚印,遂分成两股排开走进南北斜坡高粱地。一律穿着草绿色甲克衫、马裤、军靴,皮带的皮套里插着驳壳枪。
阳秋接到报告,马上用步话机通告宗四军和余迅,叮嘱日军进入谷道一停,立即先开炮解决坦克,后解决胶轮装甲车,余负责前四辆,宗负责后四辆,尤其对坦克,决不能有丝毫延误!阳秋深知整个炮兵营能将炮打得十分精准的只有这两个部下。
鬼子路口北面的步话机员操日语低声向冈崎报告:老虎!老虎!……我是狐狸,我是狐狸,我们拉横排进入沟口北侧高粱地,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是的,一定。进入沟口南侧高粱地里的步话机员称自己是山鹰,向冈崎报告类似的话语。我尖刀连官兵起先听不清下面鬼子的说话声,声音渐近终于听清楚,记住。当接近各碉堡时狙击手勾动扳机,子弹通过消音器从枪眼射出,穿透所有日军特种兵脑袋,纷纷扑到。反战同盟盟员出去背起步话机,学日军步话机员腔调,继续每间隔一段时间向冈崎汇报一次没发现有任何敌情。
到国道上探路的一股人多,前头是握着探测器的四名工兵和一个步话机员,后面跟着二十八名持枪的士兵和一辆摩托。架摩托的是名军曹,车兜里坐的是名小队长。步话机员每走百米左右向冈崎汇报一次探测的情况,有三次汇报探测到地雷已安全起出;最后一次汇报已探测到沟东口外约五十米,再没发现有地雷。驾摩托的军曹从东口外挽回摩托驶到沟西口,打旗语通告大部队可以放心前进。
冈崎待在通信车里,疑虑,八路为什么不在如此宜于打伏击的地段设伏?仔细考虑,可能是急于抢在苏军之前进攻各县城缴获军需物资,而土八路根本不敢跟这么庞大的日军部队对抗,所能做的无非是于路埋几颗地雷,设几个空障碍。诸葛亮在华容道烧烟是引诱自命不凡的曹操走此道,结果中了埋伏;今天以此来吓唬我不走此路,我才不会上当。此时日军最后一辆通信车上的通讯人员向冈崎报告,殿后的骑兵队发现后面有大批八路军骑兵追来。这一消息使冈崎确信自己刚才的分析是对的,土八路沿途埋设地雷无非想拖延日军的行军速度,以待八路大部队追击,遂令部队加速通过夹皮沟国道,两骑兵大队于口外开阔地散开队形堵截八路军骑兵;但不要主动出击,见大部队完全进入谷道后急速撤入,我于道口两侧伏兵血洗他们。
昨晚,阳秋快到半夜才躺下,不知为什么心里老觉得有一样重要事情没想到,却想不起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做,实在是太睏乏,懵懵懂懂睡过去。早晨起炕后不断有指挥员找她汇报请示。匆忙吃完早饭,命菊花、玉楼和耶遂将总指挥部立即搬到南台地炮阵地中间的碉堡,她和小帅另外有事。这个院落全交给临时卫生所。
谢帅走上高粱地毛道,发现两边的高粱叶子大都被碰折了,好在两肩以上的叶子还在,遮蔽着使敌侦察机难以发现下面有情况。她突然醒悟一直担心的事情是什么了,急急沿毛道走去。遇到名在毛道两侧刚埋完地雷的战士,让带领走下去。还没走到高粱地边听到有鬼子说话声,赶紧都蹲进高粱地;从高粱缝隙望见四个鬼子工兵持地雷探测器探测着道路走过去,后面跟着步话机员;接着是摩托和日兵小分队,小队长每隔一段距离留下名日兵站岗。阳秋观察,发现路边沟小坝上的青草仔细观察有被踩烂的痕迹,毛道口两边的高粱叶子大都被碰折,幸而日兵尚没察觉,不然伏击打不成了。她见站在面前路上的岗哨端着大枪打着口哨东张西望;观察路两头,西头相隔二百米左右也站着个端枪的日兵,东头路有转弯,望不见下个鬼子岗哨。阳秋抓起块片石,紧盯着面前的鬼子:见他发现边沟小坝和坡地上的毛道有异常情况,口哨不打了,弯腰仔细查看,大惊,立起身举起右臂想向西边的鬼子喊话,阳秋嗖地将石片撇去,他趔趄了下一头栽倒,石片楔进他太阳穴有寸半深。阳秋望望西头的日兵,仍端着大枪转悠着四下瞅。她让小帅穿越高粱地跑过去学鸟叫吸引他,好让她和埋地雷的战士到路上拖死尸。
隔了几分钟,西面那个岗哨大半听到鸟叫,抓起块小石头找窄地方蹦过水沟,拨着高粱往地里瞅。这面,阳秋和战士猫腰跑到路上,小伙子背起日兵尸体经过边沟小坝窜进高粱地,阳秋将路上的血迹跐净,溜视着西面的岗哨蹦回路上。两人刚扒下日兵尸体的衣服,从东面传来摩托声。小帅跑回来,阳秋叫他赶紧把日兵衣帽穿戴好蹲到高粱地边佯装大便。摩托从弯道转过来,军曹开着摩托,身后是小队长,摩托里坐着报话员。小队长见路上少了名岗哨,老远就操日语喊:喂!这里的岗哨死哪去啦?阳秋跟校长和盟员学过日语,躲在小帅身后低声教他,他鹦鹉学舌回道:喊什么喊,我在这儿拉屎呢!军曹刹住摩托,三人朝这边望,看到高粱地边拉屎的日兵,操日语喊着警告,翻译过来是:要注意路上,不能叫土八路钻空子又给埋上地雷,出了差错你死了死了的!阳秋教小帅用日语回答:知道啦!军曹启动摩托向西开走。
 
初露锋芒
日军骑兵队发现我骑兵队追来,返回一段路,见路两侧各有一片开阔地,崩星散布着不成材的针叶阔叶树(成材的都在集家并村时砍走盖了房子)。敌骑一字摆开,凌波领骑兵队距敌五十米开外也散开两翼。双方都抽出战刀虎视相向。我方是两个营七百多战骑;敌方原是一个联队,联队相当于团,现只剩六百余骑。
凌波横刀立马于当道,下令:传!不得我允许任何人不准出击,违令者斩!命令迅速向两边传去。幷骑的道尔基低声反驳:波子!我们人多,他们人少,干吗不让冲上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凌波道:你不知道上头有令只追不击吗?道尔基道:操!不击追来干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凌波语气坚定:今天上级的指示必须得受。我们领略过多次,鬼子骑兵的战斗力不亚于我们,对杀,我们也要蒙受重大牺牲。日本快完了,一完他们所有的兵种就全得放下武器,你就等着牵他们的战马收他们的马枪和战刀吧!道似有领略,嘟哝:妈的,不杀尽他们心里不甘!波道:谁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也就几天。他望见敌骑身后鬼子车队启动了,明白日大部队即将走向死地。日骑兵站着难受,唱起“进山出海歌”:
你进山去,尸体葬在丛林里;
你出海去,尸体葬在波涛里;
我们为天皇而死,视死如归!
凌波令自己骑兵队也唱,他大声起头,于是两个营七百多骑士一齐吼唱:
                 凤在吼,马在啸,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岗万丈高,
河东河西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游击战士程英豪……
日军车队浩浩荡荡进入夹皮沟。先前那名军曹驾着摩托在前面领路,车斗盖上架着轻机枪。摩托驶过陷阱(挖的土石都挑进高粱地里),后面的坦克却压塌呼隆攮了进去,再后面的坦克和所有车辆同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跟着一个急刹车。冈崎震惊,通过步话机急令龟田派士兵填坑。有两名日兵跳上坦克,掀开铁盖从里面拖出震昏的驾驶员和炮手。突然南北射来的炮弹骤至,落到陷阱或四周爆炸,引路的摩托、士兵、连同士兵手中的锹镐四处飞迸。后面的坦克刚向南北台地转动炮塔,炮弹便逐次落到坦克上或近边爆炸,七辆坦克不动了,有一辆暂没落上炮弹,炮口对准南台地一座碉堡平射,距离太近,碉堡盖被揭开;没等开第二炮,两发迫击炮弹落到坦克上爆炸,坦克立马瘫了。
汽车上的日兵纷纷跳下卧倒盲目射击,炮兵分别朝南北台地发炮,装甲车只装有重机枪,疯狂朝两边的碉堡扫射。机枪对碉堡不起作用,炮弹不落到碉堡近旁或顶盖上也无济于事。没过几秒钟,装甲车和火炮便迭遭迫击炮弹轰击,装甲车瘫痪,炮和炮手四分五裂飞上了天。见到的鬼子无不大惊失色,八路竟有如此这般的神炮手!
今朝天亮后,余连长令士兵将虏获日军经修复的94式轻迫击炮、92和97式轻曲射步兵炮抬到碉堡顶上安好,先对准路东口陷阱调正好炮口仰角;接到阳秋通告,大致校对其它炮准备轰击鬼子坦克和装甲车。余迅多么盼望自己能下令将进入谷道的所有日本鬼子全用炮火歼灭,为被杀害的所有亲人报仇雪恨!但大姨一再叮咛,只准轰击鬼子坦克、装甲车和火炮,不准涉及任何一辆辎重汽车,那都将是我八路军的物资。他从心底敬佩大姨,惟命是从。四军进入北台地炮兵阵地亦照继母指示办理。
日骑兵头领刚要收拢部队进入谷内,猛听炮声轰隆机枪炒豆,知道事情有变,不敢改变队形,派两名士兵往探,还没到谷口,待在两边斜坡上碉堡里的尖刀连呯呯两声枪响都一头栽下马,两匹马嘶鸣着乱窜。凌波听到枪炮声,知道冈崎不请入瓮了,喜极;见日骑兵队保持先前队形,他也不思改变。
冈崎情知遭到伏击,见八路的炮火停了,下令日军也停止射击,操日语惊问同车的千叶,八路谁在这里设伏和指挥,又是八嘎的谢妖婆?千叶沉吟,点点头。冈崎操日语嘟哝:冤家对头!新子操日语骂,她何以不早死!千叶操日语低言,看情形她想虏获我们的辎重。冈崎怒叫:妄想!他接受以前遭遇地雷阵的教训,不敢贸然下令反扑,急剧思考对策。
开门一战,日坦克和装甲车的驾驶员和射击手、炮兵和填陷坑的士兵共伤亡114名,医务兵与医务官紧急抢救伤兵;我方被掀去顶盖的碉堡,38名士兵全部伤亡,卫生员抢救包扎伤员,担架队将其全部抬往尤屯,受伤的送卫生所,牺牲的12人经欧胜利辨认记下姓名、籍贯和部队番号,裹上高粱篾席子抬往墓地掩埋。尤让木匠刨出木牌,欧用黑漆写上名姓插到墓前。阳秋已通知如此办理,席子不够让尤娜领村里妇女赶紧编织,记账事后给予报酬,两尤一巩不肯记。
日已过午,双方午餐,阵地一片静穆。午饭后好长时间阵地依然安宁,谢童宁于都突然想到,冈崎会不会派工兵爬进南北斜坡地偷起地雷?有高粱阻挡,只有站在炮阵地的碉堡顶上持望远镜才能发觉嫌隙,立即各从下面连队里挑选两名棒机枪手,把缴获的92式重机枪(射程四千多米)扛到炮阵地碉堡顶上架好,持望远镜仔细观察,没发现北斜坡有异常情况,只南斜坡有的高粱晃动;对北炮阵地来说,南台地斜坡有仰角,射击中的概率高,于是架在碉堡上的重机枪就哒哒哒响了,高粱地里很快就安静下来。
冈崎考虑工兵有限,令都偷偷钻入南斜坡地分段排开起雷,他认为攻下一面台地就好办了,大部队迂回出去再进攻北台地。为了保墒不使雨水冲流,凡是坡地的垄沟都是横排的,鬼子听枪声一响马上趴地垄沟不动,只一死两伤被点射到三个。工兵都自揣的红伤药和绷带,同伴小心翼翼爬过去给受伤的裹上。除死亡的,其他工兵听机枪不响了,倍加小心再顺着垄沟往前爬着起雷。所谓的“起”指的是找到地雷,扒开上面的土卸掉引爆装置,再把土培上完事,起出没法带。不一会儿还起风了,高粱普遍都在摇摆,日工兵不怕了,加速起雷。都没带探测器,一个工兵管三条垄,带着手套摸索着扒,新埋的地雷上面的土松软。
阳秋见起风了,蓦地想到另外的问题,马上用步话机向两个团指挥部喊话,说明原因,让立即安排指战员将碉堡下面没埋地雷地段的高粱用刺刀全砍倒,捆捆放到壕堑边,那是喂牲畜上好的饲料。——不然鬼子沿高粱地偷袭上来用地雷或炸药包炸碉堡,后果不堪设想,明天也不利于战斗。事务往往有利也有弊。
这一天日本飞机没来,冈崎向机场发报,令派飞机来轰炸和扫射八路阵地,回报,霞山和栾岭日军阵地已遭八路围困,弹药、给养全被掐断,飞机需不时空投弹药、食物和饮水,无暇前去,明日可往。
冈崎见八路一下午不向路上打炮,意识到上午和千叶的分析是对的,八路想白捡日军所有的辎重,于是令沿路拉上电线,安上大功率灯泡,用发电机发电,等天一落黑即用电灯照明,以防八路夜里偷袭盗窃给养。日军在一辆辎重汽车上架个高音喇叭用中文喊话:八路军前敌最高长官!天气太热,玉碎士卒尸体不能久存,可否允许用汽车载出西沟口掩埋?童用报话机请示谢,谢答复可以。菊花反对:姐!闹玩意啊,都臭到路上才好呢!阳秋向她一摆手。我军没有发电机,当然不会带高音喇叭,童让盟员用喇叭筒操日语喊着回复:可以,但必须用空车,数量限于四辆,跟去掩埋的人不得超过二十个,不然就发炮轰击!
五团有指战员把简易担架搭到碉堡墙上,踩着绳扣上到碉堡顶观看。见日军都挺遵守规定,两个鬼子抬着装进黑布口袋的死尸往车上装,车上有两个鬼子接,整齐码摞。高音喇叭放着日本哀乐,官兵在车边站排默哀。分在北台地杜美娟和分在南台地的柳茵(余迅让她到前排碉堡帮忙),也上去看,两人心里深刻着当年鬼子对自己的侮辱,进团指挥部质问:头领!机会难得,为什么不用机枪扫射啊!大鹏解释:高粱碍事,从碉堡枪眼看不到路上的情景,站在碉堡顶上倒可以,但鬼子也能看到你啊,你开枪,鬼子不开枪打你吗?大宁对柳茵也这样解释。
谢菊崔耶站在炮阵地碉堡顶上持望远镜望到路上的情景,菊花想起父亲和大哥的死,吵吧火:大姐!机会难得,赶快下令让机枪手用92式机枪扫射!耶遂附和:是啊是啊!阳秋驳斥:子弹打进油箱会引起爆炸或火灾,再说已经答应鬼子可出西路口埋尸,怎么好出尔反尔!——耶遂,你下去用步话机代我通告,求盟员和我军会日语的持喇叭筒喊话,讲明道理劝日军投降,不然死路一条!耶遂内心对日寇也充满刻骨的仇恨,但她很理性,乖乖下去。
菊花大嚷:姐你还没等老就犯糊涂,冈崎老儿能听你的吗?你熟读孙子兵法,书上讲没讲,兵,诡道也?为什么你不准用机枪扫射!爆炸起火才好,叫他们一潮去!没有鬼子点破物资我们活不了啦?照样活得好好的!阳秋怒斥:闭嘴!我所以把你领出来,怕的是你二姐和老金管不住你!亏你还带兵打过仗,鬼子都是傻瓜木偶吗,听机枪响不卧到直挺挺地等你扫射?菊花醒悟,不放声了。冈崎不听规劝,高音喇叭播出他嘶哑的语声:我大日本帝国皇军忠于天皇,视死如归,决不投降!八路以图扰乱我军心,休想,我皇军绝不会上当!菊花听了嘟哝:他奶奶的,冈崎个王八蛋不把老本拼光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入夜,一团指战员进入阵地与五团换防。因西沟口外有日骑兵,进入北台地的两营半指战员和半个连炮兵与火炮由巩连副带领沿东沟口外的乡道绕着进去。
傍晚敌我骑兵都下马搭帐篷准备过夜,战马放草地上吃草。午、晚两顿饭日军是自带的罐头、饼干和饮水,帐篷是用队后的军马驮的。我骑兵队的宿营帐篷、两顿饭和饮水是玉楼安排五团的军马驮送的。夜里道尔基捅咕凌波:嗳!你听没听说书的讲火烧连营的故事?回说,没听过;不过《三国演义》我细读了两三遍,你想夜里干什么我猜到了。不行啊!你敢瞅我睡了带人胡来,我就朝你后背开枪!道嘟哝:怎么你像个内奸!凌波斥他:啧!外面有轮班值夜的,你安心睡觉!不出三天你就䞍等着收取鬼子的六百多批战马、所有的军刀和马枪吧!
四军和余迅发现东西路口内各有一里多地没停军车、没拉电线安照明灯,和四军约定夜里安排人盯住两个路口。后半夜1点多,值夜的报告,发现有群黑影向西路口外爬动!四军出去一望,果然,立即亲自调准迫击炮口开跑,尽西头的两座碉堡响起哒哒哒的机枪声;小迅出碉堡一望,虽然上玄月已经落了,和值夜的还都影绰发现东路口有两排黑影沿陷坑两边提枪躬腰向口外疾跑,他将迫击炮早已调整好,立即开炮;尽东头两座碉堡里也有士兵值夜,机枪手立即朝其扫射,日兵立即卧倒,有的滚进边沟:两面的出口都被封锁得死死的,插翅也难偷越。
                       
血凝长虹
天亮后阵地仍然很安静,就像夜里没发生什么事一样。各连炊事班往各自的连队送饭。阳秋告知两个团指挥部要传达下去,做好准备,冈崎肯定会组织兵员反扑。大鹏传令各个营连,碉堡里除留有少部分射击手外,其余官兵全进于前沿壕堑内备战。
没到8点,四架敌机飞临阵地上空,南北台地各两架,轰炸机向两趟碉堡投掷炸弹,侦察机扫射。藏匿各小队的掷弹筒架到夜里偷挖在边沟坑里向各碉堡发炮,有的碉堡被炸坍塌,日军扑进高粱地嗷嗷叫着向上冲锋。不想两面斜坡高粱地里的地雷竟没有一个爆炸;阳秋、大鹏顿悟,敌工兵趁夜把斜坡上地雷的引爆装置全给卸了。两人立即命令炮兵对着向南北斜坡高粱地开炮,有的地雷被炮火引爆,爆炸声连绵不断震耳欲聋。日军步兵每个小队都发有掷弹筒,架到国道边沟里向八路军碉堡开炮;四军和余迅发现了,因有高粱遮挡看不到掷弹筒具体位置,根据弹道起点发炮抠,炮弹虽能落到边沟爆炸伤不到路上的汽车,但抠到掷弹筒的概率也有限。
斜坡高粱地里,没伤亡的日兵一律卧倒向上匍匐,炮弹爆炸的杀伤力大减,一会儿火炮就都停了。鬼子匍匐到高粱地边,发现面前竟是一片高粱全被砍倒的开阔地,情知坏事,卧着架起机枪端起大枪,枪口伸出高粱缝隙;离上面的壕堑有约五十米,手雷根本抛不到:壕堑里的八路军也难把手榴弹撇到高粱地里,开枪对卧到的敌人命中率不高:双方默然对峙。
四架敌机又飞回来,南北坡地各两架,轰炸机遍投烟幕弹,侦察机对准壕堑从西向东扫射。两面的鬼子从高粱地爬起来狂叫着向上冲锋,伏在壕堑里的八路军指战员冒着敌机扫射和烟幕,趴到沟沿上约摸着朝下扫射机枪、射击大枪和撇手榴弹,机枪手从碉堡枪眼朝影影绰绰冲锋的日军扫射,鬼子一片片栽倒;敌机投完烟幕弹、扫射完飞走。烟幕逐渐变淡,我指战员见没受伤的鬼子快冲到壕堑,发声喊跨出去与鬼子展开肉搏。杜美娟和柳茵各率三名卫生员背着急救包顺着纵向通道跑下去在壕堑里抢救包扎伤员,担架队先将伤员抬走,返回来再抬牺牲的。
冈崎站在军车驾驶室盖上观望,命犬口和龟田立派两大队官兵分头去增援东段。他妄想趁机派士兵填平东路口陷阱,让军车冲出去。这时他部下一个大队也就剩二三百人。站炮阵地碉堡顶上的谢童令际勇和笑海各派一个营上去夹击鬼子。二旦要去,菊花一扒拉他说:啧!肉搏你不是个儿,我带一营上去!她攥起父亲遗留的宝刀蹿出碉堡奔王矮虎营,王吹响哨子紧急集合,二人率领一营指战员(其中有一个连大刀队)沿交通壕扑向东斜坡。北台地,赵小三和魏显臣率二营官兵从炮阵地碉堡冲出,也沿交通壕直奔斜坡东段。南北台地,两营歇足饱餐的指战员截住增援上来的鬼子厮杀。菊花挥舞宝刀左砍右劈,一人劈杀五个鬼子。日兵虽然拼刺技能高,耐不住两个夹攻一个,力气逐渐不支,尤其是有的自带的水喝完,今晨喝边沟深坑沉水闹肚子,大便都拉裤筒里:没出一个小时,冲上来的日军全被消灭了。阵地上尸横遍野,血染大地。到下午2点3刻整个战场沉寂下来。这一战,日军共死伤1386名,八路军伤亡531名。我方伤亡人员很快被抢救包扎完抬走;日军医务兵举着红十字小旗到两面的斜坡地抢救包扎他们伤员,担架随之抬下去;本想将“玉碎”的归弄到一起倒上汽油焚烧,但整个战争后期日本的汽油短缺,只能奏哀乐就地挖大坑掩埋。下午双方再没交战。
耶遂接到珍珠发来的电报:XT!栾胜,三叔、七弟、炰师傅及我等即赴承估衣.LJY。阳秋明了,滦平解决了,三团和彼地的骑兵营、炮兵连及板城的我军去进攻承德,很高兴。几分钟后,叶遂接到军分区司令部发来的电报,翻译过来一高跳起抱住母亲,报告日本天皇于今天中午通过广播电台向中美英苏盟国宣布无条件投降了。指挥部一片欢腾。阳秋嘱咐大家暂且不要向外传扬,以免懈怠军心,疑虑冈崎还会困兽犹斗。
新子早晨打开通讯车里的收音机,听到东京广播电台一遍遍广播中午有重要新闻发布,车里的人员都焦躁不安地等着,冈崎猜到事情不妙。战斗打响后无暇顾及这事,这时记起来,打开收音机,幸好,东京广播电台重播日本国歌《君子代》,之后是天皇发布投降诏书颤抖的声音。通信车里的人听了如五雷轰顶,颓然跪地饮泣流涕。千叶问:我们还能再战吗?冈崎没理,眼露凶光,严禁走露消息,其它通讯车里都没有收音机。冈崎此刻的心情犹如野兽掉进了陷阱,居丧、不甘、焦躁、慌乱、憎恨、发狠而又无可奈何,难道就只剩下一条路向谢妖婆投降吗?他经受着炼狱般的煎熬。千叶曾对妻子说过,战争结束得越快越好,不啻对中国人民有利,对日本人民也有利,都是一种沉重负担的解脱。近卫文麿、东条英机和小矶国昭之流,是戕害中日两国人民的罪魁祸首,冈崎极尽追随之能事也罪责难逃。
月光清冷地照着,阵地寂寥无声。到后半夜,月亮落下地平线,天宇只剩下闪烁的星光,大地一片静穆昏暗。
阳秋在没听到这一消息之前,已经看出战争就要结束了,见到自己的士兵继续蒙受流血牺牲,心里实在难以承受,一遍遍告诫纵、团、营领导,对敌人重在围困瓦解!她内心矛盾,急着结束这里的战斗好率兵去攻打省城,可用炮火向谷道猛轰,战斗会结束得快些,可百余辆汽车、无数辎重、敌人手中几千支枪械也将化为乌有。冈崎的家底基本都摆在这段路上,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再去缴获省城些须物资,孰轻孰重?况且省城周围已布有我军足够的兵力,攻下已不成问题。
这一天敌机没来。昨天夜里,赫存周指挥游击队摸进承德机场,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把冈崎仅存的四架飞机炸毁。
夹皮沟国道上的日军饮水告罄,昨晚日兵在边沟挖井。大鹏用步话机跟阳秋通话,主张炮击;阳秋说让他们挖吧。菊花、玉楼和叶遂反对:抖得他们,渴死王八蛋活该!他们是怎么对待咱中国人的?单是潘家峪一个堡子就有一千几百手无寸铁的村民被他们杀害,连哇哇哭的孩子也不放过,全国像这样的村寨还有多少,数得清吗?不把日本鬼子全都屠戮光,难解心头之恨!阳秋面色阴郁,嗫嚅:没看到还有那么多老年、孩子兵吗?不要学鬼子。菊花挥着两手嚷:姐,你多咱学会对日本鬼子也仁慈?滚他奶奶的!巴不得龟孙子们——不管老的少的——死得一干二净才好!阳秋耐心开导:我刚才说的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逼得太甚,冈崎很可能会下令炸毁所有的军车跟我们来一次鱼死网破死拼,这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兵书有言,穷寇莫追,就是这个道理。你们知道日本神风队吧,长期受军国主义洗脑都变成一根筋了?玉楼问:为什么不向日军喊话,通告他们天皇已宣布无条件投降了?这样岂不能瓦解鬼子的战斗意志?阳秋说:我们喊话,日兵不一定相信,反而会使我们的指战员产生欢乐轻敌思想。日军唯最高长官命令是从,冈崎不下令放下武器,他们不会投降;而王八蛋即使到黔驴技穷时也不会低头服输的,尤其是对我。——叶遂,发报给司令部,汇报这里的战况,问能否搞到日本天皇宣布投降诏书的录音带?
曲单寥和三名学员往回送伤员,曲独自开车来送绷带、药品、小型发电机和广播的一应器具。他想老婆,争着开车来,说他会摆弄电器,司令员让跟来两名手艺不错的电工协助。菊花和玉楼去见尤、巩找五根高木杆,安排六名民兵带着锹镐到台地边缘从东到西每隔四个碉堡埋一根。曲领电工将发电机和扩音器安到居中的碉堡,忙活到上午8点半完工,绑在五根木杆上的高音喇叭对着公路先播出日语《君子代》,翻译过来是:
吾皇盛世兮,千秋万代;
沙砾成岩兮,遍生青苔;
长治久安兮,国富民泰。
日本国歌播完,是天皇宣读终战诏书的低沉发抖的声音,译成汉语为:
朕深鉴世界大势及帝国之现状,欲采取非常之措施,以收拾时局。兹告尔等臣民,朕已饬令帝国政府,通告美中英苏四国,愿接受其联合公告……
双方听了,我军指战员欢呼跳跃,日军官兵或饮泣或号啕或捶胸顿足,有的切腹,有的相互开枪,有的伤员头撞汽车轮毂自尽。录音播了一遍又一遍。千叶和新子劝冈崎,事到如今已无力再战,只有投降了。冈崎面孔狰狞,瞪着两人道:投降?在本将军的词典里没有这个词汇!千叶进言:所剩的兵士大多是老少病残…… 新子插话:审时度势吧!天皇都宣布投降了,夫君何必逆懿旨行事?想想明治大帝,在三国干涉还辽时所表现出的忍所难忍的气度,就会豁然明白裕仁天皇定是韬光养晦,以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支那国共两党信仰迥异,在对付我帝国时会携手并肩,待我们投降后他们就会相互厮杀,国际上美苏也是如此,等其都两败俱伤时再卷土重来,何其英明睿智!现在孤注一掷只能是以卵击石,算心胸远大还是鼠目寸光?
半小时后,我军两名战士监押两名日军参议官来到南台地我军总指挥部,解下蒙眼的毛巾,介绍这就是我们谢主任。两名日军官向阳秋鞠躬,其中一名递上一封信,其上写道:谢将军阁下!鄙人愿与你本人决斗,鄙人胜,你放日军的车辆人马过去;阁下胜,我令部属全部缴械投降,言必信,行必果。双方各出四名不带武器的属僚佐证,其中必须有两名不低于大佐级的军官。如其不然,鄙人将下令炸毁所有车辆辎重,率麾下跟贵部决一死战。请即示谕。冈崎叩拜。即日。
阳秋看过,扬首大笑。菊花指着两名日军参谋大骂:想那好事!谁跟屠夫决斗?谁稀罕你们的破车和烂东西,不杀得你们屁滚尿流,心里不甘!回去告诉冈崎老儿,让他拿头来!耶遂也义愤填膺:就是!叫冈崎亲率残兵败将来决一死战吧,不杀他个片甲不留,他不歇气!阳秋目视制止,拿出张纸写上:冈崎:接受挑战。按你的意见办。地址选在路南斜坡中部距路六十米处,时间上午10点整。众目睽睽,谁反悔谁是狗熊。谢妖婆示谕。即日
菊花见了,上去抢,阳秋抓起躲开。菊花让两名战士把日军参谋带到外面躲远一点,说有事需要研究。等四人走后,她嚷:此事关系重大,姐也得请示司令部,干吗自己就轻率决定?——耶遂,向司令部发报!阳秋恼怒发话,你俩敢!。耶遂灵机一动道:那妈也须征得童纵同意吧,司令部对妈的任命可是协助一纵领导指挥战斗呀!阳秋怔住。
菊花叫通北台地指挥部的对讲机,阳秋对着送话器简要说明了情况,大鹏坚决反对,说干脆把冈崎连同他的部队彻底消灭净尽,我们宁可不要他的破家底!阳秋争辩: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们指战员不也得蒙受牺牲吗?百多辆军车、无数辎重顷刻化为乌有,有何益处?大鹏叫道:年岁不饶人,万一你有所闪失可奈何!阳秋语气铿锵如铁:放心,我不会输给冈崎的,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四年,我要亲手劈了这个王八蛋!菊花急眼大嚷:姐逞什么能?冈崎已是瓮中之鳖,傻啊你,上他当?耶遂劝谏:妈!听童队长和我三姨的。冈崎是走头无路才用激将法激你上钩,好使他的部队能侥幸过去,妈干吗失策!玉楼也喋喋不休规劝千万不要上当。阳秋兀自冷峻地道:都不要多言,就这么定了!
菊花眼珠一转说:姐势必要跟他决斗,把文词改一下,写上我的名字,我跟他拼!阳秋训斥:装什么大尾巴狼,你是他的对手吗?菊花刺棱着脑袋嚷叫:姐甭野狼自大,就算我是条小尾巴狗也不能白卖给他!姐万一失手怎么办?军分区可以没有老鞠家姑娘,但不能缺了你谢妖婆!阳秋被菊花说乐了,挺感动,然她急速收敛了笑容斥责:一边待着去!冈崎挑战的是我,不是你个愣头青。以后别乱改词汇,我还成了野狼,那个成语叫夜郎自大。她喊回站在外面的四个人,把信叠一叠递给一日军参谋,说交给你们司令官!——走吧,把他俩安全送到坎下,出来一差二错我拿你俩是问!
阳秋面孔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天空,把刚才写给冈崎的话重新一字不落写下,喊进两名警卫员,毋庸他人置喙吩咐:崔主任话语清晰,保护她到前沿中心碉堡把这两封信反复广播两遍,再让反战同盟盟员用日语播放两三次。10点前我准时到位。一刻钟后,两封信按既定遍数播出,双方官兵听了全都骇然。我方全体指战员无不为谢主任捏把汗,日军官兵则祈祷他们的司令官心想事成,可以通过死亡谷回到日本。
菊花领十来名战士拿着铁锹下去修整决斗场地,尽量使之平整。阳秋蹬上女儿的皮靴,提着鞠老遗下的宝刀到碉堡外热身。团营干部听了广播都跑来观看,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一种什么滋味。阳秋收刀,让菊花临时主持指挥部工作,两位团长跟她走。菊花嚷:不行!我得跟去!——楼姐回来了,你留下。余迅说:大姨!事情既已无法挽回,不是约定跟随四个人吗?算我和遂姐两个去给妈壮胆!阳秋厉声吩咐:回去,支上炮预防万一!众部下立正敬礼叮咛,谢主任小心谨慎,万不可疏忽大意啊!阳秋道:都放心!我失不了荆州。除两位团长、菊花和耶遂,其他人各回各位!
9点50分双方到达指定地点。冈崎身后环立着千叶少将、龟田大佐,南条中佐和酒井少佐。阳秋身后站着大宁、际勇、菊花和耶遂。冈崎直视着阳秋道,在下遵守诺言,来的可全是将佐军官;请阁下介绍一下你的随员吧!菊花抢先开言:我们主任与你不共戴天,懒得跟你头蠢驴说话。我来介绍——八路军官兵平等,不戴你那臭牌牌——这位大个子是我们纵队副,相当于中将;他是独立团团长,相当于大佐;这位女士是纵部通讯处长,相当于中佐;我吗,你听清了,是军分区参谋长,相当于少将。哪个次于你们?我再郑重告诉,你根本不是我们主任对手。杀鸡不用牛刀,你敢跟我比吗?
冈崎气极道:司令官对司令官。你是个毫无礼貌的无名下将,根本不配与本将军决斗!支那穷困,要别的没有,人多的是,八路军怎么会用你这样一无教养粗俗不堪的臭婆娘为将?岂有此理!菊花恚骂:看你个小样,狐狸扮观音,跟你讲什么礼貌?你本是东洋四个小岛上没见过世面的蠢猪,鼻子插葱装大象,你见了姑奶奶就像耗子见了猫,哪还有胆气跟我比量!
阳秋扒拉开菊花说:站身后去,别跟他费口舌!冈崎对阳秋道:决斗无情,如果谢将军死在鄙人刀下,你的这几位部下能兑现你的承诺吗?菊花抢着回答:呸!放你奶奶的狗臭屁!八路军一言九鼎,我一个人就完全有权善后。如果你被我们主任一刀劈死,你的这位少将不会赖账吗?千叶立正敬礼说:我为日军副统帅,名誉至上,决不食言。冈崎提出双方需要相互检查一下是否带有暗器。菊花骂:堂堂日军中将,你奶奶的也太小心眼了,搜就搜!
双方相互搜身。菊花奚落日本娘们:你是冈崎的老婆叫什么南条蝎子,对吧?新子没应,忿然不屑地剜了菊花一眼。双方搜完,冈崎说:鄙人的部下都环立于鄙人的身后,请你们的也环立到你们主将的身后吧!菊花道:嘿嘿!你个五鼠闹东京的耗子,就等着在我们主任刀下做鬼吧,用不着我们身后的官兵打你黑枪。——来,别让他个胆小鬼担心,吓出屎尿臊臭难闻,咱们环立站好!冈崎听菊花嬉笑怒骂连讽刺带挖苦,气得胸膛起伏,握刀柄的手指嘎嘎作响,怒视菊花在心里骂,龙撇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也就是今天,若在往日我一刀先宰了你个八嘎娘们!  
冈崎抑制着怒气转视阳秋;阳秋冷笑回视。千叶看表,说时间到。二人抽刀出壳,各自使出浑身解数械斗。二人身后的八个人——不,是双方全体官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对冤家对头相互周旋厮杀了十几年,今天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杀气弥漫,二人你来我往连斗五十多回合不分胜负。时当盛夏又艳阳高照,二人都汗如雨下。冈崎暗暗称奇,鬼婆娘的刀法如此惯熟;阳秋私下藐视,你也不过如此!她一不留神,冈崎举刀砍下,她挥刀迎上,冈崎的战刀被搪开,但刀尖触及上阳秋左臂,血染衣袖。阳秋身后的四人大惊,耶遂要冲上去护住母亲,大宁拽住,他深知决斗必须精神贯注,他已瞧科冈崎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阳秋恼恨,抖擞威风突出奇招,冈崎躲闪不及,右脸从颧骨到下颌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双方又斗了几个回合,阳秋用刀鞘架开冈崎的战刀回身疾走,冈崎跨步举刀劈下——菊花等四人大惊失色——只见阳秋身子一旋,冈崎战刀劈空,因用力过猛身体颠踬前冲;阳秋大喝一声,借着自身旋转的惯力横刀挥去,冈崎刚站定脚跟直起身子,不及躲闪对手刀锋已到,被拦腰削为两截,血流如注。阳秋身后的四个人和所有遥望的指战员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万岁——!
夫君!新子疯了一样大呼着扑上去抱起丈夫的头颅失声痛哭。千叶面无表情,其余两人和站车上抻颈观战的日军,有的颓然垂首,有的暗自庆幸,众人有救了。
耶遂上前给母亲包扎刀伤,新子放下丈夫的头,抓起战刀哇的一声大叫朝阳秋扑来;菊花早有防备,抓过来大姐手里的宝刀迎上去,大骂:臭婊子!两人刀锋相向,铿锵有声火花迸溅。千叶喊:新子不得无理!双方身后的人都想上前劝阻,她浓眉倒竖,朗眼圆睁大吼:都躲远点!三榔头施展勇烈,母蝎子抖擞威猛,激战多时难分高下。菊花卖个破绽引母蝎子双手举刀向自己劈来;她陡然鹞子翻身,猛朝蝎精扫去一腿,新子大舍身摔倒。我方指战员又是一阵欢呼。菊花握刀指着新子骂:你就勾引迷惑老爷们有能耐;和你王八蛋男人一样,不行却瞎鸡巴张罗。来,爬起来再战,姑奶奶还没玩够你呢!新子两手支地坐起,满面羞惭,攥着战刀把手一咬牙剖腹自尽。菊花用刀指着她骂:臭色(读saǐ)!没人要你的花花肠子,豁出来干吗?
阳秋握着刀壳,菊花提着宝刀,姐俩凝视着冈崎夫妇急剧失去血色的脸。阳秋想,这柄先烈的宝刀从八国联军攻占北京起,历经多半个世纪终于见证了中华民族彻底打败侵略者的伟大胜利。千叶向阳秋鞠躬赔礼:实在对不起!新子不遵决斗规则有失尊严。他回到通信车打开扩音器,下令所属部队全体放下武器投降。
阳秋一手提刀一手握着刀鞘在阵地上伫立,犹如一尊倩丽庄然的雕塑,肃穆地瞅着远方似在沉思,目光越过河流,越过山岭,越过海洋,投向人类的未来。
 
天亮后
日骑兵队交出战马和刀枪,到夹皮沟和其它日军站成两列,经搜身后和其他战俘在五团指战员的监押下踩着遗弃的日本军旗走出东路口,在路侧的一块空地上集中。十二年前,冈崎率领日军经过这里时看到新修成却放弃了的完美工事,狂妄耻笑,支那将亡以至于此;他万没料到十二年后,支那非但没亡,反而战胜了,夫妻魂断此地,所统率的最后一批侵略军在这里全军覆没。
日落时战俘集中完毕,共剩1239名,包括256名伤病员,除614名骑兵26名医务兵整壮,其余多为老弱病残。阳秋叫千叶安排一小队日军骑兵从汽车上抬下帐篷用部分战马驮出去自己搭帐篷住宿。让玉楼安排送去两马车高粮米、三牛车干柴,六推车蔬菜、八独轮车土豆和如许油盐酱醋。屯里好多群众前来围观。一群天真无邪的儿童扯着手跳跃着向战俘们唱:
日本鬼子大坏蛋,什么好事都不干。
缺教养,没品德,钻进果园偷水果。
南抓鸡,北抢羊,修炮楼,拆人房。
东杀人,西放火,害得百姓没法过。
黄河水,东入海,万里长城天上来。
中国人,不可欺,鬼子鬼子你牢记!
风吹儿歌入帐。千叶等正直的日军官兵听见,愧悔难当。谢、童让日军把伤病员抬送到东路口两侧的几座碉堡里,医务人员跟去。拨去药品和细粮,让际勇派兵看守。犬口和龟田找千叶诉苦:副司令官,八路军优待俘虏就这么优待啊,把我们的粳米白面掳去却给我们高粱米吃!千叶早就看不惯这两个人,呵斥:还鼓噪!粳米白面是我们从我们国内运来的吗?不是!是强证强抢中国老百姓的,想一想你们是怎样对待中国人的吧!八路军拨给我们高粱米和蔬菜吃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俩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龟田识趣,缩脖子低头。犬口不知好歹,顶撞:副司令官何以胳膊肘总朝外拐呢?
千叶怒斥:八嘎!你到支那来究竟都干了些什么,以为我不掌握吗?你本是个十足的饭桶,依仗你近亲的权势官职一升再升,在个人的道德行为上,你是个不打折扣的诬赖加流氓,丢尽了大和民族的脸面!你换穿上士兵的衣服干吗?怕被中国黎民百姓认出是不是?好汉做事好汉当,有胆量就主动站出来向中国人民跪地谢罪!卑职正犯着愁呢,众多无辜的老头少年兵会不会受你们的连累而不能回国,你还敢来说三道四?滚!滚出去!犬口被骂得狗血碰头,想反抗,见千叶的两个侍卫一手掐腰一手握拳怒目相向没敢造次,悻悻地和龟田退出帐篷。
在八路军总指挥部,菊花和玉楼气愤不过道:两位头儿!浪费那那么多粮食蔬菜干吗?把他们全饿死才好呢!菊花接续嚷:要叫我,架上机枪一顿吐吐,让他们一潮去见他们的天遭(照)还是地受大神!大鹏没吱声,阳秋训斥菊花:为人处事哪能那么不讲道义,良莠不分一概诛绝!菊花还想辩驳,见千叶身后跟着两名侍卫来求见八路军首领,把话压下去。千叶咨询,能否派车将败军给押送到葫芦岛,那里有日本轮船接回祖国。阳秋客气地回道:我在等上级指示。从藤原君口中我听说了你的许多事…… 阳秋说到这里瞅着千叶的两个侍卫。千叶乖觉,即刻说:勿需避讳,请直言。昨天我才知道他俩是小林君安排到我身边保护我的,早已加入了藤原君领导的反战同盟。阳秋道:噢!我得感谢你和小林君,曾暗中给了我和孩子力所能及的帮助。藤原曾告诉我,在我和孩子逃来热河性命攸关的时刻,你放了我母子和护送人一马。千叶愧疚地说:微末小事,不足挂齿。
菊花本想听听这个鬼子少将说什么,不中听就臭骂他一顿;不过她一向只打横的不打顺的,见三人都很谦鄙,这又听说千叶对大姐做过好事,两个侍卫又是反战同盟盟员,气就消了。阳秋听了千叶的话摇了摇头道:不要说了,我心里有数。我见过你夫人,既漂亮又贤惠。千叶低眉顺眼说:是上天的恩赐。感谢贵军对她给予的关照。阳秋诚挚地道:好人应该有好报。千叶君,你愿意现在就带领你的部队回国呢,还是留下来和你夫人一起走?千叶说:现在我是这批残军的最高长官,不能在这种时候扔下他们,带之一起走吧,夫人以后再说。阳秋道:令人钦佩。友子不是战俘,是我们的客人,在适当的时候我会带着我的子女把她一直送上去日本的轮船。千叶眼圈含泪鞠躬,和两个随从走了。
走后,谢童将纵部搬回尤屯。夏天黄昏长,鹏、楼、菊带着各自的警卫员,与两个团的后勤主任挨车登记战利品。阳秋警告:要传达下去,换可以,不允许格外掖藏,不少部队好多战士身后只别着几颗手榴弹,连支枪都没有。中重型炮基本都费了,和毁坏了的掷弹筒等都装车拉回101维修和幷装;食品,留出些给司令部、卫生院和幼儿园,再劈出些好去慰问家住附近的烈士家属,其余和衣物什么的可以分下去。玉刚见天快黑了,让两名电工发电,电灯照得路上一派通亮。
清理完,大鹏让邹宁各安排一连人看好车上所有剩余的物资,对菊楼俩一递眼色道:你俩在这多待一会儿,看着按谢主任的指示办利索再回去。阳秋叮咛:我再说一遍,不准私分武器弹药!两人应诺:是,坚决照办!大鹏和阳秋带着自己的警卫员走了。夜里两个臭婆娘却给每个团分了轻重机枪20挺,好掷弹筒20个,炮弹两个连各扛走一半,不管什么兵种,每个班发1支手电筒6节电池,衣物每名指战员都有份儿,大小肥瘦自行调换。指战员们欢天喜地,说跟着强将吃肉,随同赖帅喝粥。两位团长叮嘱自己的各名营长,要逐级传达下去,分了什么武器不准瞎***嚷嚷!
战俘该如何处置,回到指挥部后,阳秋拟好电报给大鹏看过让耶遂发往司令部。半小时后回电,XT:土豆获此丰收谨表祝贺!卖否另行通知。JSLB。晚上9点,单志远和廖森泰开来两辆缴获日军的救护车,拉来司徒院长、四团卫生队队长常青和运输队卫生队队长焦影。林秀见到常焦相抱又蹦又跳。谢问常青怎么来了,回说板城有医院,徐主任让她带卫生员到戚家镇卫生院帮忙,就跟着院长来了。阳秋招待大家吃顿粳米干饭、罐头牛肉西葫芦汤。司徒带夜给急需取弹片的伤员动手术。
快到半夜,菊花带着自己和玉楼的警卫员回来了,阳秋小声问:玉楼呢?菊花道:她让她的警卫员自己先回,说她还有事要处理。两个小伙子傻乎乎的,还想等;我说别等啦,她丢不了。我没好意思当她警卫员面揭露,她指准是跟老曲找哪个旮旯干那事儿去了,也不怕在野地里受了风寒,等明天我好生奚落奚落她。
耶遂倒班睡觉,被惊醒,听三姨说得难听把头缩进被窝。阳秋悄声说菊花:奚落人家干吗?乌龟莫笑鳖,都在泥里歇,赶紧上炕挺你的尸。耶遂听了在被单里窃笑。菊花捶了大姐后背一拳道:好啊你,变着招儿骂我。
曲崔才不那么傻会露宿野地。玉刚掀开瘫在路东头的一辆坦克盖,玉楼支亮手电照,里面挺干净,一点血迹没有。玉刚钻进去把表盘一盏小灯摆弄亮,说这辆坦克还能用,坦克手不是被炮火震死就是震昏,被卫生兵拖出去抬走了。玉楼也钻进来,问你会开吗?玉刚嬉皮笑脸道:我什么不会?你以为就会摆弄你那个玩意啊!玉楼瞪他一眼骂:滚你个蛋去,臭流氓!
夏天早晨4点天就大亮了。阳秋急着等司令部对战俘和战利品如何处置的回电,但迟迟未到。想,战利品不运回根据地,可能是等省城解放了运到省城,司令部终不能老安在山区一个小镇;怎么处置战俘,大半司令部还得请示上级。司徒急着要回去,见新缴获了五辆救护车,要把所有伤员都带走。谢童见伤员多,安排六名司机连一辆通信车一起开走,跟去六名卫生员护送。随车装了些粳米、白面、饼干、罐头和日用品给司令部、卫生院和幼儿园。他们走后,童让宁邹把各团所有的工兵抽出来,把两个斜坡没起出的地雷起出装箱,能找到引爆装置放箱边,钉上木盖,等一起拉回戚家镇。耶遂接到珍珠发来的电报:XT!板滦克,霞峦逃,我等正准备进省城沽油。LJ。
谢童立即召集团、营干部开会,研究如何分兵去协助二三四团进攻承德,不想一件意外的事故发生了。两名战士跑得呼呼带喘进来报告,四乡二三百名群众手持农具涌到战俘集结地要揍死日本鬼子,替被杀害的亲人报仇,我们劝阻不听,怎么办?谢童和参加会议的干部跟随两名战士跑去。见男女老少哭骂着直上,看守战俘的指战员围成一圈阻挡。谢童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愤怒的群众劝开。菊花、凌波、小迅等旁观不动,望着群众能冲进帐篷把日本鬼子都给砸吧死。谢命际勇增派一营人来保护,日军伤病员那里加派一个连。
干部们回来后,会接续开,但控制不住话题,七嘴八舌又谈到战俘上:就该让老百姓出出气,这十多年来他们是怎样欺压、凌辱和屠杀中国百姓的!阳秋驳斥:哪能那么随便,得按政策办啊。发动侵略战争的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和爱好和平的日本人民没有关系,良莠要分开。不能学法西斯分子在两个民族之间播种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菊花、凌波、道尔基、小迅等乱嚷:“谁先种下的仇恨?是日本鬼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天经地义!”“不杀尽他们难解心头之恨!”大鹏开导:国际有日内瓦公约,交战国双方对宣布投降放下武器的一方不得再行杀戮。菊花挥着手臂怒骂驳斥:滚他奶奶个蛋去!谁管他日内瓦公还是夜内瓦婆,曰曰什么鸟!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乱杀手无寸铁老百姓,国际上的什么公什么婆怎么不站出来制止?现在钻出来说三道四偏袒日本鬼子,晚了!有人想笑没敢笑。道大叫:鞠主任说得对!我道尔基出生入死拼杀疆场,就是要为奥大哥、妲娃嫂子和腾格尔小侄报仇!没想到临了有人倒把日本鬼子像贵客一样保护起来,这算哪门子事啊,我不服!耶遂听了伏到桌子上大哭。小迅、常青、林秀、焦影、杜美娟和柳茵一齐朝阳秋扑通跪下,哭求为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阳秋抑制着悲痛上前拉,苦苦解劝。
凌波本就怨气冲天无法排解,见这么多人哭求,再也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跳起来吼道:我也不服!有的领导结了疮巴忘了疼。自己的杀祖之仇、杀父母之仇、杀夫之仇、杀妹之仇全都忘得一干二净。自己不想报仇也就罢了,但没有权力阻止这么多人要伸冤昭雪!能干接续干,不能干趁早倒地方!众人震悚。大鹏想,顺毛驴今天又犯老毛病啦。阳秋被儿子捅了心窝,气得脸变成猪肝色,指着凌波骂:你你…你个小王八蛋!想翻天是不是?我叫你翻!她腾地蹿出去左手拽住儿子衣领,右手左右开弓扇儿子耳光。耶遂冲过去抱住母亲的腰哭求:妈!不要打我哥!……妈要打,打我吧!四惠、春杏、小星、四军、大宁和其他干部也拥上推拉劝解。林秀姑嫂和小迅抱住阳秋的腿央告:主任(大姨)不要打李团长(我哥),要打打我们!……打我们!…… 秋不理,指着儿子骂:滚,滚出去!凌波是个贱坯子,遭母亲打从不躲避,任其打够了算,但嘴却一向不老实。此刻他捂着脸喊叫:我要到司令部告你!你心口两条道,嘴里下令不准当官的打骂士兵,你却随便打骂下级。你等着,我不告倒你就不叫李凌波!阳秋怒不可遏呵斥:你去告!不去告我还扇你!没脑性,我早就警告过,娘老子打儿子打了白打,你就告到天边外国去,看有没有人理你!
凌波听了越发不忿,气鼓鼓转身就走。菊花恼恨大姐,唤外甥:波子!打在你脸上疼在姨心里。病鸭怜瘸鹅,惺惺惜惺惺。三姨和你一起走!阳秋厉喝:三毛头,谁让你擅离会场!菊花回首怒目,气急了什么狠劲说什么:我去解手,管天管地你还管着别人拉屎撒尿啦!这是开会吗?不是!哪有开会当官的不准别人发表不同意见,随便打骂人的!按你的臭逻辑,娘老子打儿子打了白打,我再不走,老姐子打妹子也会打了白打的。日本法西斯被打倒了,又出来个中国法东斯。谁摊了你这样的妈算倒了八辈子霉。虎毒不食子,妖婆专欺儿,都升为团长了,你还当大伙的面耍威风,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什么臭玩艺你!阳秋气得嘴唇哆嗦,嘟哝:纯粹是一丘之貉,连当面管子背后教妻的道理都不懂!一个虎叽叽,一个驴性性!菊花梗着脖子顶撞:虎叽叽我愿意,不用你老妖婆管!她脚步没停,临下楼把个空罐头盒从碉堡梯口踢下去,响起当啷啷一阵铁盒滚楼梯的声响。
众人噤若寒蝉。阳秋气得七窍生烟,愤然道:怎么凑附的!三毛头出娘胎晚了,早几年,说是顺毛驴***,准有信的。……我们不能把对日本军国主义的仇恨扩大到整个大和民族身上。中国和日本一衣带水,远亲不如近邻,两个民族还得继续相处。对放下武器投降的官兵,能争取感化的尽量争取感化,藤原和小野等反战同盟盟员不就是被争取和感化过来的吗?会有居心不良的国家挑拨我们两个民族相互仇恨,我们启能上当!千叶将军明白以邻为豁愚蠢,早就反对日本发动侵华战争,曾因此而受到上峰处分。作为名中层军官没能力做得更多,被派到中国,曾力所能及给予中国人以不少同情和帮助。日军中还有名叫小林的……
阳秋说话时,恰好千叶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下来到碉堡外。门卫告诉,上面正在开会,你们等等。阳秋说话嗓门高,千叶听到了,非常感动。阳秋已经吩咐卫兵,千叶将军来找我,对他要有礼貌,除非我开会,其它时间我都接待。
屋里,众人听了主任的话,有的思想通了,有的还没全通,但气势弱下去。际勇圆滑讲情:菊花身为纵部领导,却能身先士卒跟敌人肉搏得惊天地泣鬼神。日本鬼子都经过严酷的刺杀训练;一个孩子妈妈能连续劈死五个鬼子,实属罕见。对敌人的震慑和对我军士气的鼓舞,起到不可低估的作用。大宁接续道:我岳母跟冈崎决斗,三姨对冈崎的一顿冷嘲热讽简直出神入化。我惊疑,她那些妙不可言的话语是怎么一个个从她喉咙蹦出来的!冈崎刀法跟我岳母不差上下,能一刀劈死他,我三姨在扰乱他的神智方面起到不少作用。说到我舅子,智勇兼备,谁都看得出,智力跟我岳母一脉相承。明者见于无形,智者虑于事前。我岳母综观世界风云为国家深谋远虑,但要求子女和属下必须达到她的水平也是揠苗助长。说真的,对我岳母的说法和作法,在理智上明白很有道理,可在感情上同样也有抵触。日本在我们心里种下的仇恨实在是太深了,想一下子消弭掉谈何容易!
不少人附和,说大宁和老邹的分析道出了他们的心理状态。大鹏婉转说道:世无完人,金无足赤。菊花和凌波头上长角身上长刺,常使上级难堪,以后必须彻底改正;不过该褒奖的优点也不少。武举闯江湖,首推是智勇,没有这样的部将,我这个一纵之长也就别干了。他这番话既替属下说了情又向部将提了醒。话语传到菊花和凌波耳朵,对他的理解和体恤心生感激。阳秋发现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副手学乖巧会用人了。她突然醒悟事有蹊跷,须查菊花是不是真上厕所了?对众人说:究竟应该如何对待战俘,大家讨论讨论,我出去一趟。
阳秋走后冷了会儿场,际勇道:我先扯点?我跟咱们主任小时候既住同村又是私塾的同班同学。她那时的情景我至今记忆犹新。班里就她一个女生,年龄最小可书念得最好,老师经常表扬和多教她一些知识,这引起以我为主的男同学的嫉妒,就老想调理她。她小小年纪,凭借胆识护佑着自己,做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境界,治得我们几个男生既恨又无可奈何。主任从小如此,现如今水平就更上一层楼了,对事物看得远分析得透。我们行吗?不行!对之要信服遵从,不可随心所欲忤逆,怎么,诚心想犯错误?
大鹏想缓和室内气氛,半开玩笑;打仗,因为情况瞬息万变,司令部才授权前线指挥部对战局可以自行决断;整个抗战都结束了,你们敢没事找事想跟司令部分庭抗礼?谢主任说过,如何对待战俘,恐怕连咱司令部也拿不准,还得向上请示。我们这些武夫在政治上懂什么,就想自己说了算?至于回不回家,上级自会有安排,到时候要把谁转到地方,不想走也得走。崔仙姑甭成天净想着跟曲教练老婆汉子热炕头,好榜样不会带,专会引诱男子想老婆娶媳妇、女的想男人找婆家,再不悔改我非下令把你捆起来游街示众不可。大家憋不住笑。
玉楼牙唭唭着正想辩驳,见主任跟在菊花身后进来。慌忙回位坐好,其他人也都收敛了笑容坐正身子。大鹏说:没时间再跟你们嚼嘴磨牙。——主任,缴鬼子六百多匹战马怎么处理?老邹、大宁抢着说:我们两个团的尖刀连都受过骑术训练和开汽车,拨给每个团一百五十匹战马和二十几辆汽车不行吗?我们也各组建起个骑兵连和运输队,剩下的一半领导要给谁就给谁。道尔基发话:真不要脸,净想好事儿。汽车你们要,战马也要,都成你们的了?我们骑兵团虏获的战马凭什么白送给你们?组建起新骑兵营,全得归我们骑兵团!邹宁抢白:你个家伙!我们虏获的粳米白面你们没分啊?由我们的兵员组建骑兵部队,凭什么划给你们?道尔基翻拉眼珠道:战俘里还有好几个漂亮日本娘们,也是你们虏获的,是不是还想留下做小老婆?众人更笑。
阳秋训斥:行了,说说就下道。本位思想多咱断不了是不是?汽车战马归谁以后再研究。在这次伏击之前我曾答应过将战利品尽量给一纵,得兑现;人家二纵没争,你们内部倒先争起来,再瞎***浑浆浆的,我汇报给司令部全缴上去!大鹏说:怎么样,都听到了吧?别净惹是生非。两位主任背地没少向着我们,还不知好歹内里起讧窝里争。徐副主任不在,还不快向谢主任道歉表示感谢!
菊花、玉楼立正举手敬礼:是!我们代表全纵官兵深表谢意,预祝两位主任身体健康活过一百岁!众人大笑。阳秋骂:菊花脸,六月的天,说阴就阴,说晴就晴,一会儿霹雷闪电,一会儿艳阳高照。她嫂子总结得真好,狗脸凶,猫脸急,转过头来笑嘻嘻。这又来了个崔大娘们,学好不会,学坏一个顶俩。大伙大笑。   
大鹏说:两个掉歪娘们口口声声嚷着要回家,其实都是捏着鼻子说假话,当真要开除,不哭得大鼻涕掐粗才怪呢!阳秋道:一个孙二娘,一个顾大嫂,一对女泼皮。——都别笑了,一开会就跑题,说正事!我和菊花带领一团、骑兵营去配合二三团解放承德。留下五团由老童和玉楼统领做这里的收尾工作,新得的战马先拨给两个团的尖刀连,再从两个团里选出三百会骑马的,跟我和鞠主任一同去完成新任务。大家看行不?大鹏说:主任,你留下,我带兵去。这里的情况你比我熟,群众基础比我好,再出现今天上午的情况,你能控制住,我不行。阳秋权衡了一下说:也好。玉楼、耶遂和电台留下。菊花跟纵长走,别留下气我。腾出四五十辆汽车运送你们、炮兵连和一团指战员。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有,各自回去准备,准备好了启程。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鹏长期跟随阳秋,在与部下相处和治军方式方法上学到不少东西。
 
十一 怀
部队还没动身,耶遂接到珍珠发来的电报:XT!苏老太坐车先我进城,得媒资,拒我往见,已派人面商。林姑娘携嫁妆提前来认亲LJ。阳秋看过,捶胸顿足。童明白就里,其他人懵懂。进军承德,遂告暂停。下午两点,耶遂接到吕淑芬发来的电报:XT!所缴暂运板城入库,俘如何处置静等电告。JSLB.谢童令邹从一团调一连官兵由家福带领往板城押送三十车战利品。报废的枪支、掷弹筒、火炮和没引爆装置的地雷装车送往101。留下四十车给养和少部分枪支弹药开到尤屯卫生所院外,用空车把装货的车围在当中,安排战士站岗放哨。
门卫进来报告,千叶来挺长时间了,等在外面。阳秋让请上来。见面千叶说:八路军不计前仇,发扬人道主义精神把日军伤病员都安置在碉堡里,发给细粮,其余也分到帐篷,而你们不少官兵仍还宿在碉堡里,我们十分感动。至于中国百姓手持棍棒要砸死我们,也是情理中事,罪有应得。感谢八路军宽厚仁慈,把群众都劝了回去;只是我担心还会不会再来,一旦八路军维持不住,后果不堪设想,能不能尽快把我们送到葫芦岛上船回国?
阳秋道:战俘究竟该送哪里,怎么送,我和童纵在等上级指示。听说战俘及其家属太多,不少人等了一两个月也没能上去船。至于还会不会再有百姓来,说不准,不过来了我们仍全力以赴劝走。你说心里话,对于那些无恶不作的,应不应该放过?千叶推推眼镜道:我也憎恨这样的败类,你们要怎么处置我没意见。不过请可怜那些少年老头兵,他们被逼来中国不久,是无辜的。行。阳秋答复,哎,你能否找到会修理驾驶坦克和胶轮装甲车的师傅教教我们?不能扔道上啊!千叶诚恳地说:这不太行了。结构原理在下学过和实习过。97式坦克投放战场是三十年代后期,虽没学过它的结构和性能,但在下细心钻研过,只是没常摆弄。坦克手有的阵亡了,被炮弹震昏经抢救恢复过来几个。待回去查查找出来。
阳秋问:这些人里有没有亲手杀害过中国老百姓和强奸过中国妇女的?千叶摇头说:没有,哪能开着坦克、装甲车进村胡作非为。阳秋说:不过你得认真挑选出没有或少有军国主义思想的。千叶点头。阳秋说:那好。告诉选出来的以后在我们这儿吃伙。两位团长从各自的团里挑选出有一定维修车辆技术的官兵参加培训班。阳秋和大鹏听玉楼说曲玉刚当伪国兵时曾被抽送到坦克装甲车训练班学习过,决定由他担任培训班班长。
在培训班,千叶向学员介绍:这里有三辆是日军老型89式坦克,其余是97式的。97式坦克是二战中后期日军的主战坦克。由于日本在战争初期和中期主要是在中国及东南亚作战,没遇到对手,使日军坦克得以耀武扬威。但在昭和十三年诺门坎事件中,面对苏军的T32坦克,简直不堪一击;在太平洋岛屿争夺战中,也难与美军M3和M4坦克对阵。日本痛定思痛,在昭和十七年开始研制能与之匹敌的三式中型坦克,翌年研制成功,投入战场,成为日军坦克的王牌。不过总共才生产出150辆,没分配到热河日军名下。三式之后,日本又着手研制四式和五式坦克,还没等研制完便投降了。时至今日,89式和97式坦克虽在威力上没法跟世界军事强国的坦克相比,不过在中国接踵而来的战争里还会起到不小的作用。一个国家不能统一,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实力,难免不受列强欺负。
阳秋和大鹏来巡视,听了,心想,连千叶也认识到中国两党必将另开战端。听语气他挺同情八路军。一次饭后阳秋问千叶,作为日本人,你怎么会希望中国统一强大呢?千叶说:如果十四年前中国是个统一强大的国家,日本哪敢发动侵华战争,也就不至于有今日之败。世界和平在于强国之间制衡,两雄不并立之说,在如今的世界形势下不成立。懂得这个道理幷为之力行,才够得上世界级的政治家。阳秋听了心生感触,智者所见略同,千叶跟吴萍的见解何其相似乃尔。
多半下午,乡长带领好几个乡干部赶着四挂牛车送来猪羊禽蛋等许多慰问品,纵部领导迎上去致谢,耶遂跟出来。乡干部积极商求,八路军连日征战劳苦功高,把看押战俘的任务就交给我们民兵吧。阳秋和大鹏还没表态,菊花、玉楼和耶遂抢先表示:太感谢啦!——主任、纵长,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呀!谢、童瞅三个一眼对乡干部们说:哪能麻烦民兵兄弟!乡长道:部队首长太客气了,军民本是一家亲嘛,任务就交给我们民兵吧!阳秋道:谢谢,暂时不用。你们的慰问品部队不能收。情谊我们领了,东西拉回去。解放才一年多,乡亲们哪能不困难。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部队得遵守。
阳秋怎么谢绝也不行,非让收下不可。鹏、菊、楼说:主任,再不就收下?咱们从汽车上卸下五十支三八大盖、四箱手雷和四箱子弹作为回礼不行吗?阳秋在心里笑骂:三个鬼东西一路货色,既爱沾小便宜又会送顺水人情。乡干部不等女首长表态纷纷道:太行了,太行了!只是我们拉的这点东西实在拿不出手。除了阳秋,其余四个在心里暗笑,这本研究好要送给乡政府的,即便…… 只是大鹏没想到,这么一来乡干部就更缠着请求民兵夜间来代八路军大哥值勤。但不管怎么歪缠,也不管菊、楼、耶遂怎么帮腔,谢童俩就是不答应,好点把乡干部送走。菊、遂装模做样多送了十多步,不知跟人家说了些什么。送走乡干部,玉楼按决定单独给尤屯民兵二十支大枪、一箱手雷和一厢子弹。
纵部留下少许慰问品,多数分给了两个团、骑兵营和炮兵连。天还没黑,开回二十辆汽车。单志远汇报:金政委和徐主任他们都挺好,要我们别担心。他们留下十辆汽车好使用。阳秋询问听没听到有关陈大千和崔小红什么情况?单说:大姐不问还忘了。徐主任让告诉你,大千是藤原和小野找一名姓小林的日本军官给救出来的;小红受了重伤,也是小林安排人给送进承德最好一家医院。现正在抢救,看来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孩子,女房东给照看的,要你别惦念。
晚饭大改善。玉刚发动着小型发电机,指挥部一片通亮。包括千叶和坦克装甲车教员,大家一起用餐。菊、遂等今晚表现得很热情,一再给千叶和六名日本教员劝酒,都喝醉了。几个女子轮流又跟阳秋和大鹏碰碗。阳秋喝得半醉,突然醒悟,推开酒碗站起来把大鹏拽到院外。阳秋说:我怎么预感到今晚会有重大事故发生,你没发现气氛不对吗?下午我出去找三毛愣,她根本没上厕所。到各营房找,都说没看见。咳!部队情绪不稳啊,普遍对优待战俘不满。我到骑兵营去,指战员嗷嗷直叫要求屠戮鬼子为奥古斯尔老营长和他一家人报仇。有人发现菊花和凌波嘀咕了一阵,浑小子便骑马走了。我疑心是去了乡政府,而后乡干部们就来了。我和丽静带领工作队在这一带搞过地方政权建设,知道这些乡干部几乎都有一本日本鬼子杀害他们亲人的血泪账。地方干部和广大群众的思想工作不是一朝一夕能做通的,包括我们的指战员。
大鹏道:是。你出去后,林秀姑嫂和焦影号啕大哭,说她们发现残杀她们亲人的刽子手就藏在战俘营里,为什么不准杀他们!——怎么办?不杀了这些王八蛋难以平民愤啊!你没觉察连四惠和耶遂与你亲如母女的好姑娘都有点反常吗?
阳秋说:是啊。今晚她们在酒桌上的表现令人生疑。连自己的子女都如此,何况众人啊!事情难以两全,不杀一批,老百姓会跟八路军离心离德,我们的官兵也会对我们做领导的心生怨恨,众怒难犯啊!大鹏问:怎么办?阳秋慷慨决定:不用等司令部的明文指示了,通知乡政府和全体指战员,明天上午召开军民大会,让群众辨认揭发,凡是残杀过老百姓、强奸过中国妇女、纵火烧毁民房的,一律揪出来就地枪决。犯了错误全推到我身上,我一个人承担。
大鹏道:那怎么行?我是一纵之长,要担也该我来担。阳秋说:别!我是个女的,年岁又大了,我有预感,不会太久上级就会把我转到地方,处不处分降不降职无所谓啦;你已走向成熟,在部队可以独当一面,不能为这事耽误了前程。大鹏很感动,眼泪差点涌出来,还想辩争,阳秋一挥手说:吾意已决。咱俩分头去通知,争取把事情遏止在摇篮里。大鹏急速转动脑筋,道:大姐,咱俩得留下一个坐镇指挥部。你有点醉了,我自己去通知吧,骑马快。
阳秋劳累思虑过度,又跟菊花和凌波惹一肚子气,心情不好酒醉人,自觉两腿发飘,应允。大鹏离开后心想:大姐人好,尽管自己过去嫉妒的情绪时有流露,她却从不介意,仍竭力重用提携自己。厨房无亲别去串,朝中无人莫做官。司令部里自己一无亲友,只有大姐一个,大姐跟司令部各位首长的关系多密切!如果这株大树保不住,不如趁早回家栽红薯啦。
远处有闪电,依稀传来沉闷的雷声。东南方飘来乌云,要下雨了。大鹏把手电递给警卫员,要他跑步去找鞠主任,让她骑马赶紧来,就说有急事。菊花带着她的警卫员牵着马来到,问黑天下晚要干吗?大鹏说:走,去找大宁。——喂,你再辛苦一趟,到骑兵营去找李团长,要他赶到一团团部。不到一刻钟,凌波带警卫员骑马来了。大鹏吩咐三个警卫员在帐篷四周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就说里面在开重要会议。三人进了帐篷,大鹏开门见山质问:说!你俩背后都搞了什么名堂?两人装相,瞪起眼睛反问:别敲山震虎,搞什么名堂了?大鹏落腮胡子扎煞开训斥:不想再在部队干了是不是!主任和我是那么好抓唬的吗?菊花硬着头皮反问:我俩抓唬你们什么了?大鹏骂:我在问你俩哪!一对滚刀肉,不承认我马上下令把你俩扣起来!
大宁睿智,对三姨和内弟说:交代吧!不交代,计谋也难实施啊!大鹏一愣道:噢?还有你个同谋犯。无组织无纪律,都想暴虎凭河是不是?你大宁很有头脑啊,不加劝阻就任他俩胡为?大宁尴尬地陪着笑脸问:纵长!我妈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大鹏道:哼!什么事能昧过她的火眼金睛?你们分明都昏了头!
从蚊帐后转出四惠,说:纵长,既然你和我妈什么都知道了,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犯错误啊!大宁和我软硬兼施劝阻来着,可他俩不听,没有办法才违心…… 还不是过不了亲情关。我三姨和波子要报仇雪恨的心情,相信你也能理解。你看这事该怎么办好?得帮想想办法啊!大鹏反问:两个掉歪的家伙到现在还不坦白交代,叫我想什么办法?……噢?原来还有你宗小鬼一个,知道他们在搞鬼,对我保密也就罢了,为什么不去向***汇报,还在酒桌上灌***?众人一向以为你是主任百依百顺的好女儿,到头来***的照样背叛!
四惠受到训斥和挖苦,脸红一阵白一阵,坦诚地说:我好茅盾好困惑。一旦从我口中走露了消息,就是不被母夜叉三姨吃了,也会让尥蹶弟弟踢死。咳!两面的亲情呀,你让我和大宁如何取舍?最关键的是,我俩从心底也觉得无恶不作的日本鬼子都该死,他们残杀了我妈一家多少亲人呀!全中国呢?谁能像我妈站得那么高看那么远,全用理智思考问题!我妈说得有道理,听了是那么回事,可就在感情上对鬼子的仇恨压不下去。冤仇积累了十几年,哪里会被我妈一席话就给溶释掉!——事已至此,你俩还不向纵长坦白吗?菊花和凌波无奈,只得把实施的计谋和盘托出。
大鹏骂:混帐!天祸不惹,惹地祸。幸亏主任警觉得早,不然事情发生了,谁敢捂!捂得住吗?那是一千多条人命啊!上级能不下来彻查?闹出国际影响,谁敢袒护你们不受军法处置!主任和我脱得了干系?三毛头和耶遂想把千叶和几名坦克教员灌醉,留下以免被群众乱棒打死;可一旦事情发生了,兔死狐悲,他们会怎么想?你们净摆弄小孩玩意!最重要的是,那些战俘里多数是新被胁迫来的少年老头兵,来中国没几天,两手没沾染中国老百姓的鲜血,从道义上讲罪责也不应由他们负。冤杀无辜笑煞贼,国内外敌对分子盼着我们这么干,而后好往八路军脸上抹黑。冤有头债有主,好汉放猫专打虎,你们可好,不分青红皂白想一锅端,那是八路军应该做的吗!也许你们会反驳,日本鬼子是怎么屠杀中国老百姓的,他们多咱放过中国的老人和孩子?你们不要忘了,日本法西斯是噬血的野兽,而八路军是仁义之师。舐犊情深,护崽意重,主任想宁肯自己犯错误来挽救你们这帮一二三不懂、四五六不分的混球!
他把阳秋的决定对大家说了。几个人愣住了,末了叫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姐(我妈)代我们受过啊,这可怎么办好,怎么办好?大鹏训斥:乌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礼,以后跟长辈和上级说话,少***的什么狠劲说什么!没看到把主任气得脸发紫、身子都哆嗦了吗?说到最后,大鹏拍了桌子。菊花和凌波愧疚地连说是是,以后一定改一定改。大宁看了下手表道:现在9点半了,约定10点群众赶到战俘营,通知更动已经来不及了!大鹏问:你们看这么办行不?他压低声音跟大家商讨了一阵,几个人听了面露喜色道:行!这么办谁都不会犯错误,既报了仇也尽了人道主义。凌波接着说:我马上去集合骑兵赶到战俘聚集地。去到,姐夫和我再跟值宿的王营长和带队的乡民兵大队长说明白。
话分两头。看押日军战俘的一营官兵安然入睡。王矮虎站在高岗上瞭望,发现从公路和一条乡道奔来两股飘忽的光点。逐渐近了,分辨出是两条灯笼火把组成的长龙,知道一件重大的事故就要发生了。他听从团长指令,秘密吩咐过全营官兵,今晚有报仇雪恨的群众来,不用出账,任其乱棒打死这帮飘洋过海来的王八蛋。雷声,闪电。风从东南方携着湿气吹来。打着灯笼火把的群众越来越近,举着棍棒农具大呼要为被杀害的亲人报仇雪恨。
战俘们从帐篷里钻出,见了无不惊骇,而四周的八路军帐篷里竟一无动静,知道顷刻间自己将会灰飞烟灭。——在这紧急时刻,凌波率领一营骑兵赶到,支着手电举着火把,将所有日军战俘全护围起来。王营长和自己一营人从帐蓬中蹿出,见了无不惊异。大宁和菊花驱马赶到,大宁下马命令一头雾水的王营长:传!告诉士兵情况有变,不能让群众冲进来,原因事后再解释!
闪电。雷声、风声和群众愤怒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菊花找到呆愣的乡民兵大队长,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用喇叭筒向群众喊话:父老乡亲们!上级下来明确指示,只许把屠杀过手无寸铁老百姓、强奸过中国妇女和纵火焚烧过群众房屋的坏蛋,从战俘中清查出来乱棒打死,其余一概不问,并保护好给安全送到葫芦岛上船回日本。现在来雨啦,你们多数没披蓑衣,灯笼火把会被浇灭,分不出谁是坏蛋谁不是。你们冒雨会被淋病的,赶紧就近到尤屯小学分住到各个教室去避雨歇宿吧,早饭部队供应。明天上午再来辨认,辨认出任由你们处置。大家都听清楚了没有?一名反战同盟盟员从菊花手中接过去喇叭筒,用日语把菊花的话向战俘重喊了一遍,幷加了几句,说在战场上开枪打死谁不算。我也是日兵,被俘后加入反战同盟。我向你们保证,八路军首长说话绝对算数,都回帐篷安心睡觉吧!
                        
十二 大幕垂落
阳秋正昏昏沉沉睡着,听有人敲窗一惊而醒,问谁?窗外的人答应:我,小帅。阳秋爬起来揭开窗帘底角,借着闪电的白光见他穿着雨衣,身边站着两个原身淋雨的人,身后是两名穿着雨衣持枪的警卫。小帅脸贴着窗玻璃报告:主任!这两名战俘有万分火急情报要见他们千叶司令官。阳秋酒全醒了,急忙下地拉开门让五个人进屋,叫小帅赶紧到院子帐篷里去喊千叶来。两名日兵操日语向千叶汇报了情况。叭嘎!千叶骂,把犬口和龟田将要进行的一切转述给阳秋。原来犬、龟两个为逃避明天上午的厄运,鼓动其他罪行累累的战俘于后半夜1点起事,先砍死千叶,后趁雨夜逃向山林奔葫芦岛上船回国,不想被这两名忠于千叶的军官听到,偷着到千叶帐篷报告,见里面无人,于是向看押战俘的八路军求援,王营长安排这两名战士给送来。
阳秋吩咐小帅去叫童纵长来。童听了转述,冷笑,说行,我来处理。阳秋叮嘱只准堵截图谋不轨的恶棍,不可伤及其他。大鹏说知道;想,果不出所料,只是没料到这些丧心病狂的王八蛋会对他们的副统帅下毒手。阳秋不放心,跟出来,菊花没拦住,一起出了院门。阳秋问大鹏怎么站在这里?答非所问:为防战俘趁雨夜逃走,乡里本已安排民兵沿东面的乡道巡逻,我怕雨大他们都回了家。菊花说那就赶快安排我们部队吧!大鹏支着手电看了下手表道:现在是0点3刻,现安排怕来不及啦,你和小帅马上去牵几匹马。阳秋怀疑大鹏也参与菊花和凌波一起在搞名堂,无暇追问,先解决叛乱再说。
乡二百多民兵冒雨埋伏在乡道两边庄稼地和小树林里,虽然都穿着蓑衣,膝
盖以下还是淋透了。有几个民兵问大队长,鬼子不是奔国道逃跑啦?回说不至于,再耐心等等。一名中队长咕哝:八路军鞠主任和李团长年轻毛嫩,说话办事不会是水上漂的浮萍没有根梢啊?可别糊弄咱们在大雨夜里傻老婆等野汉子!
犬、龟率领几名亲信到各个伙房偷出十几把菜刀,冲进千叶营房扑了空,犬口操日语骂:妈的!和教八路坦克的叛国分子都没回来,咱们按下一步计划行事!两个借着闪电观察通向大山的乡道,空荡荡的;窥察所有八路军帐篷,一无动静,整个宿营地没留岗哨:天赐良机!犬口率先爬出帐篷,后面其他鬼子跟随;接着从其它帐篷也匍匐出许多黑影,首尾相衔汇成一条长蛇向前爬行。
谢、童、菊和六名警卫员驱马沿村道疾驰,遇上尤屯往回返的民兵。尤连长听了阳秋的叙述,问这怎么办?天下雨,乡里的二百多名民兵等急了都撤回去啦!大鹏道:追来不及了。你路熟,和我这名警卫员共骑一匹马在前面带路,咱们先走,巩连副带队随后!闪电,雷声,风雨。十个人骑九匹马疾进,望见村道尽头有两个鬼火似的光点一闪一闪。都下了马,将马拴进树林,而后相随猱进。借着闪电的白光,大鹏和菊花看见尤连长腰后的弹袋里插满手榴弹,每人要了两颗。大家前进到离乡道二三十米远,阳秋令大家散开避到就近的树后。众人望见乡道上的两个人影仍站在那里朝北面晃手电。阳秋抓起两块毛石躬腰凑近,在闪电照亮一切的刹那间连续扬了两次手,两个黑影相继栽倒。不一会儿,黑压压一群黑影急速漫了过来,领头的被死尸绊倒,后面的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死神降临了。
谢、童大喊一声:打!十柄手枪即刻连续射击,黑影立时倒下十几个,其余纷纷就地趴下。犬口操日语大叫:土八路的人数不多,冲上去下他们的枪啊!于是这群黑影窜起朝枪响处扑来。阳秋和六名警卫员接连开火,大鹏、菊花和尤连长朝鬼子密集处抛手榴弹,闪光,爆炸。没倒下的鬼子继续往前冲。菊花第二颗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抛出,黑影已冲到面前。雨夜虽黑,尚能分清敌我,我方的十个人都身着雨衣,而鬼子却全是短打。他们虽然人多,有的还挥着菜刀乱砍,可碰上的不是武功高手就是格斗好汉,极难近身。十个人中的九个人边躲避着菜刀边开枪和拳打脚踢,菊花则既开枪又挥着手榴弹砸。
巩连副率领穿着蓑衣的民兵跑步行进,听到前面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大作,端着上好刺刀的大枪发声喊扑过去,碰上短打人影就刺。
雨逐渐停了,云彩起块透出曙光。我方参战人员——尤其是先到的十个人,满脸满身都是血污。菊花握着的手榴弹沾满鬼子脑浆。鬼子死首一片狼藉。抓到8个活的,阳秋认出其中一个是犬口。有6名民兵和两名警卫员受了伤,阳秋和菊花赶紧给包扎。犬口等被押到指挥部院子。有两名日兵来向千叶汇报,在帐篷里发现五具我士兵尸体,有的是被扼死的,有的是被菜刀砍死的。千叶审讯八名暴乱者,其中一名交代,死者都是反对犬口和龟田的做法被杀害的。千叶怒不可遏,指着犬口大骂:你这个败类,罪不可赦!犬口不服,虎着脸,千叶的两个侍卫上去拳打脚踢。
三人回到战俘营安排火化5名义士遗体,保存骨灰准备带回国内。查点战俘少了332名。到横尸地点查点尸数,305具,加上抓到的8个,总计313名,跑了19个。尸体中没有龟田。大鹏令际勇急派两营指战员拉网搜捕。晚间宿在尤屯小学的群众和尤屯的男女老少听到消息都跑到出事地点看究竟,见了死尸,口吐其脸,足践其身。
上午9点,耶遂接到淑芬发来的电报:xT:不得随意处置战俘,违者严惩不贷!JSLB。阳秋从四惠口中获知昨晚大鹏的苦心安排,心存感激。早饭后召集营以上干部开会,把司令部的电报念给大家听。菊花、凌波、道尔吉、四惠和耶遂等默然。大鹏讥讽:怎么样,都有什么感想啊?一个个噤若寒蝉。阳秋让大鹏拟好电报稿,把昨晚发生少部分战俘叛乱的事向司令部汇报。下午1点,龟田等11名潜逃的鬼子被我指战员逮回。3个拒捕的被击毙,还有5个在逃,指战员继续搜捕,傍晚,这5名也被逮了回来。司令部回电将叛乱者押送到戚家镇受审。
大鹏让大宁安排一个排指战员押送24名罪犯送往军分区司令部。临行前,阳秋冷冷注视犬口和龟田。龟田认出是阳秋,垂下头;犬口却骄横地道:哼!谢妖婆,无所谓的,二十年后我们的子孙还会再来占领你们支那!阳秋鄙夷地连声冷笑。围观的群众愤怒大喊:“狗娘养的!砸死他!砸死他!”“活剥他的皮,挖出他的狼心狗肺!”“点他天灯,祭奠死去的亲人!”……
阳秋、大鹏和警卫人员把直上的群众劝住,挥手让司机把押运的汽车开走。五天后,司令部发来电报,要阳秋和大鹏派部队把其余的战俘护送到葫芦岛登船回国。千叶指定酒井少佐带队,他和六名教练暂时留下,教会学员后再与小林、藤原、小野他们一起走。
苏蒙军队于8月19日攻占承德,俘虏伪满国军日本顾问根东大佐、高级参谋南清一郎和伪国军赫慕侠等17名将校军官。伪热河省次长岸古隆一郎全家自尽。以后听说苏军把日本战俘都运回西伯利亚,将军作为战犯羁押,以下服劳役。
苏军阻挠八路军进城,再根、扬七和大千去见长官交涉,回说两国政府订有协议,规定不得允许八路军进城接受日军投降。三人向司令部汇报,派车送来十数坛好酒,三人带上再与苏军头领协商,两天后得允在承德成立临时八路军办事处,进驻少许部队协助维持治安。苏军纪律涣散,抢劫和强奸妇女的事时有发生,金、杨、陈几次找其头领理论,后有好转。。
金、杨、徐商量,留二团一营和炮兵连驻板城,二营进驻承德,其余所有的部队分头急速去接收丰宁、隆化、围场、宁城,洪雷率骑兵团二营和四营快马加鞭去占领赤峰。但赶到时,有的已被苏蒙军队占领。谢、童留下曲带领学员继续学习驾驶和维修坦克与胶轮装甲车,和菊花、玉楼率大部队赶往板城。去到,纵部研究决定,由童金杨负责将一、五两个团的各个营,分开去收拾西线广大地区的乡镇伪政权和伪国军,剿灭土匪,组建民主政府和民兵组织。骑兵团一二两营作为机动部队随时听调。在逃的热河省长孙柏芳、警务厅特务头子徐明远、民生厅厅长李葆华等,于11月下旬先后被一纵和新建立起来的地方政权逮捕归案,经审讯后一起枪毙。
三姊妹携四惠、凌波去医院看望小红。小红的头脸缠着绷带,只露一双眼睛,人已奄奄一息。母子连声呼唤,小红睁开双眼,看到亲人倏然一亮,嘴唇翕动着却没出声,但谁都看清她的口型,她在唤妈妈、弟弟…… 阳秋哽咽,凌波大哭,其他人哽咽啜泣。阳秋俯身吻着女儿,泪水滴到缠女儿脸的绷带上。当她抬起头来时,看到女儿眼睛睁着,嘴角坦露着笑纹,人已经失去知觉。存周扶着大千,冬妮搂着良亮,孩子碰头撒野哭唤妈妈。阳秋哭着抹下女儿眼帘。
童、金、杨、崔上楼走进病房。童声音颤抖:两位主任,电报。姐俩接过来,见:ST!谢徐携波迅速归。JSLB。阳秋愕然。丽静脱口惊叫:啊? 子英出事了!阳秋征得大千同意,把小红遗体运回根据地,留玉楼帮忙料理。赫存周请求携妻儿陪同,由游击队员护送,谢、童首肯。童、金、杨点名让两位主任的近亲随往,派曲、单、廖和副手开六辆汽车,由宁、田亲率尖刀连两排士兵随车前往。暂调小芳到纵部担任报务员。明阳、藤原和小野跟校长关系密切,请求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回去,得允。
余校长烧伤过重,没抢救过来于今天零时与世长辞。
天色阴晦。盛记赁铺乐班奏哀乐;道士、和尚诵经,半道又赶来喇嘛和尼姑加入,吹长号,敲木鱼,为逝者超度亡魂。小筠和莉莉搀着佳嘉捧着父亲遗像,四军和凌波扶小迅拖着孝棒;后面是经幡,花圈和棺罩罩着的灵榇,明义、郝骥、宗孝儒、李亭,司徒、藤原和小野等十二人抬杠。随之是长长的送葬队伍:惠芝和菊花架着丽静,淑芬和春杏扶住徐母,吴萍和书香搀着阳秋;再后面是新月、四同、婉茹、友子等同辈和晚辈亲友,再后面是军校学员、完全学校师生、部队指战员、民兵、镇民和近郊农民。逝者的长辈、年长的平辈胸戴白花,袖佩黑布箍,同龄平辈和下辈一律披麻戴孝。
棺木下进墓穴,人们一致跪下叩首。佳嘉突然蹿出去扑到棺椁上,撕心裂肺哭叫着不让埋她爸爸。填土的战士来不及停手,有一锹土扔到小姑娘身上。凌波跑上去把佳嘉抱到怀里。小迅跪地长呼爸爸,姥姥瘫坐地上两手撕扯着自己胸膛长嚎。丽静疯了一样头撞地面哭唤丈夫,菊花和惠芝把不住,丽静额头磕破出血。送葬的队伍哭声一片。
满生伴勇胜策马去迎灵车。迎到,勇胜滚鞍下马,攀上汽车发疯般揭棺盖。护灵的大千、存周夫妇和玉楼等大惊,阻拦,勇胜碰头撒野哭嚎:妹妹——!……我苦苦找了你…二十多年,我们曾相遇…却没相认啊!啊啊啊……我的亲妹妹好妹妹啊!……
惨淡的月光映照着子英和小红相邻的两块墓碑。阳秋扑在女儿坟上悲痛欲绝地哭诉:我的…好女儿啊,你留下护身符…保住了母亲,而你…年纪轻轻…却离开了人世!……还有妹夫啊!你们都去了,去了…… 天啊!为什么让我的心…流血不止啊!……为什么…… 一时间,被日寇残杀的众多亲人的影像一个个在阳秋的脑海中轮番浮现。三妹和子女找来,力劝大姐和母亲节哀。
根据地举行公判大会。犬口、龟田、犬养和美惠子等罪犯被押赴刑场处决。
明月,星斗漫天。省城彻夜欢腾。大街两旁,商家和民居都挂出国旗、彩灯。商店燃放鞭炮和礼花。市民、学生、近郊的农民擎着小旗涌上大街;锣鼓喧天,唢呐鸣啭。秧歌,高跷,龙灯,旱船,花鼓队,跑毛驴,舞龙,耍狮子,老鳖精,蛤子精,挑花蓝:声势浩大的群众和文艺演出队,沿承德繁华的大街游行,热烈庆祝祖国光复。
游行队伍经过八路军办事处门前,四惠、凌波、耶遂、四军、珍珠、小芳和小筠带着小莉、佳嘉、铁蛋、毛毛、良亮、阿光和六十子先窜到大街上看热闹。他们回头召唤大人:快啊!快啊!后面,阳秋和菊花搀挽着丽静,吴萍、赵惠芝、吕淑芬、鹿新月、孙书香、唐春杏和隋冬妮簇拥着姐仨走出办事处的大铁栅门,两名提枪的门卫举手敬礼,众姐妹还礼。丽静的军帽下露出还没拆的绷带,脸上还残留着悲戚的神色。姐妹们后面,张明义、郝骥、宗孝儒、李亭、金再根、童大鹏、陈大千、刘勇胜和赫村周等诸人相继从办公楼里走出。
人声喧哗,鞭炮齐鸣,游行队伍和围观的群众齐聚到避暑山庄丽正门前广场继续狂欢。中华民族从鸦片战争开始蒙受着一次次国难,经过国人几十年前仆后继奋力抗争终于改写了历史;抗日战争的彻底胜利,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奠定下最为坚实的基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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