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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凤凰嶺(上)》连载(一)

长篇小说《凤凰嶺(上)》连载(一)

作者:澍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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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乡土

连载完成:连载中...

上架时间:2019-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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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一
 
黄右村,这个充满吉祥与福佑的名字不知几世几代、何年何月起的,没有了明确的记载,却有不少的传说,有的说盛唐,有的说繁荣的宋代,时间的争议与这里居住人的姓有关,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村子北依的嶺上某个时候降临过凤凰,赋予了这里的吉祥与福气。圣鸟向东飞去后,时人给凤凰落过的地方命名为凤凰嶺,村子就改名为凰佑村。随着文化的衰落把有纪念与祈福含义的字退变成了谐音字。祖先有传说,这里迟早将会出现一名了不起的大人物,但至今未能兑现,只要预言在,成为现实不过迟早的事情。站在凤凰嶺早晚看到黄右村各家各户升起的袅袅炊烟,勾起遐思万端,这炊烟如祖先仙然飘去;这炊烟如香火生生不息,子嗣蒸蒸日上,将黄右村的故事向无际延续。

时间到了1973年,春节已过,地处关中东部的黄右村丝毫没有春的气息,天气的寒冷裹挟着人们的身躯拖延着进入春暖的脚步。

正月初四的早晨,北巷即第六生产队队长朱福运从被窝钻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自言自语道:“今年这鬼天气,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转暖。”

这时其妻从外边走进屋子,诧异地问:“这么冷的天,没事起这早干啥?”

他不经意地答道:“没事谁愿意早起!”

简单洗过脸,向外走去,他家住在这条巷偏西的地方。出门向东走,蜷缩着脖子,弓着背,双手裹着脏兮兮的黑棉袄,不知冻的原因或者原本的姿势,瑟瑟的身子总在小幅度地晃动,时不时还夹杂着耸耸肩头的小动作,耸肩之后往往扭头甚或回头寻找着什么,巷道空荡荡的,死一般的沉寂,如同走在荒野里,连只狗也见不着。他嘴里不时地骂着什么,似乎骂人们懒在家里不出门。其实时候已经不早了,由于寒冷将人们关闭在了屋内,没有要紧的事谁还愿意站在或者走在巷道里受冻呢?他走了近乎一条巷还未见上一个人,又返回向西走,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回头心里一乐,正想找的人站在了大门外。慢步走去,听着那女人嘴里嘟囔着什么,他微微抬了一下蜷缩的脖子,看了一眼走近的女人。

目光交会媚彩放开嗓门招呼:“福运叔,这么早你就在巷里转!”媚彩走出大门看见朱福运的背影就小声嘀咕:“狗踅油葫芦!”

“还早哩,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

“这么冷的天,谁愿意离开热被窝。”

朱福运叹了口气说:“纪铭有福气啊,能搂着这么漂亮的媳妇睡懒觉,搁给谁都不想离开热被窝!”

“谁睡懒觉了?”

“你没睡,看看你的头。”

媚彩的头发乱蓬蓬的,眼角有着黄黄的干痂,嘴边还保留有睡觉口水流出的印痕,一看就知道刚刚起床没有洗脸梳头。媚彩不好意思地捋捋头发,微微扭动了一下身躯,转过话问道:“这么早,你转悠什么?”

“我给你打个招呼,又要来工作组了。”

“来工作组好啊!”她微微有点激动。接着又说:“住我家!”

一问一答中二人先后走进大门。媚彩家的房屋建筑属于关中东部典型的四合院,二人迈过的大门的建造很有讲究,称为缩角门楼,普通人家修在三间下房的东边一间,只有侯门将相或者特别富裕,还有称霸一方者才敢在中间开门,称为中门。常人则不敢违反常规,充分体现了社会的等级与世俗的约束。高出地面几十公分的门墩石上雕刻的狮子活灵活现,看见的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称赞工匠精湛的石雕技艺。两个门墩石间嵌有分配均等的两个门槛板,又称门槛床,在那两块板上都安了脚,卸下放在旮旯便可供邻舍的人们在夏季歇凉或者冬季晒暖闲聊时坐。留出的旮旯指大门安在从外墙内缩一定距离的地方,缩角门楼的来由便在于此,内缩以及大门的尺寸都有固定规制,包含了建筑学及风水方面的知识。大门的材质讲究用榆木,这种木头坚硬而有韧性,结结实实给住在门内的人在形质上增加了安全感,还有吉庆有余的谐音与寓意。两扇厚厚的门牢牢地安装在石墩上,门的上方还挂了一个大点的铜铃,开门时的碰撞每每使铃发出声响,给屋子里的人以提示。刚才媚彩打开门的那一刻,就传出了门与石头研磨的持续响动中夹杂铜铃声,难怪转悠的朱福运回头走来,他听到声音时已知这家的门开了,因为在整条巷这声音独一无二。没料想这懒媳妇今早却自己开了大门,机缘呢?闻风而动呢?恐怕更应该归于多年来的一贯制培养了这方面的嗅觉,预料中揽下这等差事。即使不爭取,也不会被别人占去。她与朱福运不仅有本家叔侄关系,更有高门大户以及房舍多的优势——与缩角门楼相配套的还有马头墙,三间大房东西两边的山墙在临巷一面的墙角建起高出滴水檐的装饰性墙体,小小的部位,体现出工匠高超的构图能力和精湛的雕刻技法,砖雕艺术令观者赞不绝口。整体如奔腾的马首,其中深藏房主人的生活如骏马般驰骋前行的寓意。

过门道,西行几步,下房中间安着从门槛直至檐檩高高对开的糊门,西边的一间安有窗户,打开房门,即使晴朗的白天也不明亮,因为南面的墙没有开窗户,走进里边虽不明亮却有宽畅的感觉,地面整整齐齐铺着方砖,抬头粗细匀称,光滑无节巴,直挺无丝毫弯曲的檩条与椽子给人视觉上有足够完美的享受,构成自然与人工结合的统一体,附着极高的艺术价值。置身其中,直觉过去工匠对技艺的孜孜追求,师徒传承,创造了丰富的文化遗产,承载了民族的智慧与精神。在这富有文化内涵的三间房舍下召开了无数次的公社社员大会,见证了中国农村二十三年的社会主义历程,还将继续见证今后发生的一切。

站在檐下,对面坐落着与之相称的上房。虽制式近似,但多了几分巍然,房基高出地面一截,据说这个高度很有讲究,房屋本身的起架较之下房又高出一截,东西五间厦房将所谓的上房烘托得更加壮观。穿过不长的院子,登上三级台阶推开糊门的那一刻,迫不及待先人而入的光线与两旁窗户透过的弱光形成明显的反差,迈过比下房高一些的门槛,尽管有光的陪伴,阴森深邃的感觉迎面袭上心头,地面铺着与下房同样的方砖,对称的大梁特别引人瞩目,硕大中有压抑而无比坚固结实的感觉,大梁与其上的小梁构成工字形状,架在顶端的脊檩绘制了五颜六色的图案,由于年代久远已无法辨识内容只留下斑驳的漆痕,但依然流露出雕梁画栋所具有的华贵气息。后柱间用木板镶嵌,雕刻精美的花卉动物,寓意了吉祥如意、前程锦绣之类的图案前边放置了与之几乎等宽的供桌,上边整齐地摆放着几代先祖的牌位,据说其中的一人在他生活的年代突然发迹建造了这院十分讲究的房舍,传说有几种,其中的真实性已难于考证,有无家史记录这家人从未示人。坐在门旮旯夏天纳凉或者冬天晒太阳的人无聊中常常为此而争论得喋喋不休,有一点一致——房屋的几代主人对于褒扬的一笑置之,对于贬抑的也不予以反击,从未与人为此吵闹,留下了较好的名声,也有较好的人际关系,所以不管冬夏,大门口免不了有闲人聚集。也有一点属实,不论财路怎样,总之留下了这份厚实的家业。宽大的屋内除了这张供桌以及其上的牌位在厚厚的尘土日夜陪伴下,没有了别的什么,仿佛本来灵魂的居所,进去的人在空荡荡中急于走出不愿多呆一小会。早前不这样,从传说中多少可以印证这一点。现在活着的两三代人之前,上房里摆放了金丝南木制作的桌椅,来往的客人有着与之相配的高贵身份,有来自县城的,有来自省城的,还有外省的,偶尔北京的也来过。这家人在听到别人议论这些内容的时候,脸上洋溢着不可掩饰的幸福与自豪,他们除了现在依然存在的房子起着强有力的证据外,还有这些美好的传说在自家的大门口持久飘荡,议论的声音正如一道道光环笼罩在这家人的头上,生活在这样的精神世界里,也可能使人忘记现实生活里的事情,然而再强大的精神世界都存在虚幻的缺陷,现实才足够真实——那些高档的家具在祖辈辉煌之后被后来者卖掉了。只留下了在当时无人问津的供桌,这还只属于那些先人们暂时的幸运,在后来的文物热中不知有多少文物贩子对此物件垂涎三尺,相信媚彩的公公一定会死守着不卖,不知能守多久?

站在上房檐前,多少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不难想象建筑这房舍的主人曾经多少次站在这里迎接来客何等的趾高气扬,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记忆中的画面,如今依存的只有东西两边对称的厦房的拱卫。这时媚彩正要走进西厦房中间的屋内,她居住此室。朱福运掀起东厦房下手一间的夹板门帘,这里住着媚彩的公婆。公公岁数不算高但身体多病,这样寒冷的天气很少走出房门,白天他经常蜷曲在炕沿与一张方桌之间放的老式圈椅里,瘦弱的身子骨显得椅子太大了,脚下垫着杌子蹬,为了防止喘息中一旦不慎栽出圈椅,他总在不停地喘,本来就不多的力气似乎全用在了喘息上。朱福运叫了一声权哥,他的名字叫朱福权。他将弯着的脖子微微抬了一点,抬时还少喘了一声,将喘的力气分出了一点才可以完成抬起的动作,紧紧贴在骨头上的脸皮微微颤动了几下,本该憋得涨红的脸因无肉或者力量小就只那么动了动,之后才将眼皮张开,对视了一下,又将脖子与眼皮恢复原状,算接受了问候。朱福运放下门帘时,对面走来了媚彩的婆婆,她之前在隔壁的灶房做着饭听到了招呼声,身体比起老头硬朗多了,担负着全家人的做饭任务。朱福运叫了一声大嫂,朱赵氏回以你来了以示应答。朱福运又说:“我找媚彩说点事。”她点了一下头面露怨色又返回灶房去了。

朱福运从院子中间放的大水缸边走过来到媚彩的住处。这时的水缸空着,里边落了不少的树叶还有其它杂物,天暖才放满水。

朱福运看了一眼正在穿衣的媚彩的丈夫朱纪铭一眼:“我不来你能睡到什么时候?”

朱纪铭难为情地说:“天这么冷,起来也没啥干的。”忙下炕系好裤带,扣合上衣。

这当儿,媚彩去灶房取来热水瓶,坐在炕边椅子上的朱福运看她准备沏茶便道:“不喝了,就两句话,我还有事。”

媚彩放下手中的热水瓶,坐在炕边两眼注视着朱福运,朱纪铭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

“要来工作组了,我想还安排在你家住,这次两个人,住的时间长,至少也得一年。”朱福运一边说一边看二人的反应。媚彩脸上明显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朱纪铭不折不扣的媳妇孝子,见状忙不迭地说:“行,行。”

“行就好,这么多年来的工作组都住你家。一切照旧。”媚彩看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又转向朱福运问道:“吃饭咋安排?”

“据说这次来七八个人,如果村上不统一安排,照过去的办法,你把这轻生工分挣了。”

媚彩的心里不无高兴,却只淡淡地笑了笑,她心里也明白,煮熟了的鸭子飞不了,住在自己家还能到别家吃饭去,再说这样的事对她几乎已成惯例。

朱福运站起来准备离开,媚彩与朱纪铭忙跟着站起,又跟着出去,朱福运又给媚彩婆婆招呼了一声便走向大门口,出门时叮咛:“把房子和院子好好打扫一遍,还有你们住的房子的气味能把人熏死,缸里的脏东西也清理一下。”

媚彩回答:“你放心,会让你满意的!”

送走朱福运,媚彩刚想说话,朱纪铭迫不及待地跑进大门,奔厕所去了,尿憋得实在受不了了。天亮后迷迷糊糊不想离开被窝,已经憋醒过三次,仍然不想起来,朱福运不来,有可能再憋醒三次。朱福运坐着时,已难受得扭动了几次,媚彩见他不自在的样子投以嗔怪的目光,他便忍住了,幸亏朱福运没长时间停留而很快离开了,不然非得憋出毛病不可。去厕所本该起来要办的第一件事,来人已坐着了,去了害怕媳妇责怪不懂礼性,只好委屈自己的膀胱了,岂止这一个器官受委屈,其实他的精神屈服已经习惯成了基本的性情。朱福运本想多呆,屋子一夜乃至一冬积存的气味使他不得不尽快离开。

朱纪铭向来有独苗的优越感,生活在这样的院子里,父母虽谈不上娇惯,但未有苛责,自幼养成自在的习性,整条巷的成年男性几乎都有谋生的手艺,如果他再有,哪怕最简单的一样就可以去掉几乎两个字了。

媚彩嫁到这家,未必看上了人,被房子吸引的因素居多。她在爱情与金钱的天平上,倾向于金钱一边。成为这所建筑的女主人,实现了她的人生愿望,精神方面的满足导致行动上基本做到了爱屋及乌,虽谈不上恩爱,但基本不嫌弃,平淡中守住这份家业。朱纪铭对自己的媳妇视若珍宝,在他看来媚彩虽然达不到娇若天仙,但也十分的撩拨人,刚结婚那阵,每每看着媳妇,总张开嘴笑。母亲告诉他人面前不敢那样,他还反驳,心里高兴,由不得人。儿子这般没出息,当娘的又能怎样呢?一来二去,本来就不勤快的媚彩就被捧上天成了这家人的嫦娥一般,生了两个孩子后更加变本加厉王母娘娘似的。

朱纪铭去灶房向母亲告诉了来工作组的事,没等话说完,母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福运来能有什么好事,***的苦孽大!”

朱纪铭没等母亲再说下去,嗔怪道:“妈,你这人——”长长的语气中包含了诸多的不满,人前人后对母亲一贯采用埋怨的态度。母亲无言只连声叹息继续手中的活计,朱纪铭悻悻地走出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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